纸人抬轿,深夜游行,阴盛阳衰,此乃……冥婚。
岑羡云眉头微蹙,仙山入门的第一道考验,是考验心性焦躁与否,只需在虚无的环境中入定打坐便可从中出来,而不应当出现这样阴森诡异的场景。
“落轿——”
尖利的嗓音又长又高,竟然盖过了轿子后乐队的声音,穿着红衣的媒婆朝前甩三下红帕,“扭头”看向轿内。
是真正的“扭头”。
她的身子一动不动,脖子扭曲成螺旋状,不顾噼里啪啦的脆响生生将自己的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她眉眼弯弯,裂开似涂了鲜血般的大嘴,口中吐出与身形全然不符合的讨喜音调:“新郎,下轿啦~”
第40章 差一点
青褐的干枯手掌掀起珠帘,媒婆满面阴笑,直勾勾地盯着轿子内的“新郎”。
“新郎,该下轿啦~”
阴测测的音调叫人脊背生凉,让人疑心她说的不是下轿,而是自寻死路。
幸好纸媒婆比寻常的纸嫁冥婚里的要文明许多,没有因为岑羡云久久不动而冲进来将人生生拖进去。
不。
岑羡云心想,不是因为这纸媒婆懂“礼貌”,而是……
她在等“迎轿”的人。
只是,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会是“新郎”?
冥婚向来是男死嫁女,怎么眼下还能叫他碰见“女死嫁男”不成?
相握的手传递了彼此的温度,岑羡云无端开始担忧谢陵游此刻的现状。
他所面临的幻境尚且如此诡异,谢陵游所面对的……又该是什么模样?
承天之大道气运之人,也总是会承受更多的磨炼,俗称,机遇。
担心无用。
岑羡云轻声叹息,眼下,与其思虑,不如早些解决目前的困境。
“师尊?”
大红的衣摆随着主人的脚步摇曳,绽出金线描绘出的云纹。
岑羡云掀开眼皮,抬眸望去,最先入目的是一只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掌。
夜明珠被蒙上了红色的纱布,映出来的光也带着浅色的红,落在素白的手上,替那人上了层常人该有的血色。
“师尊。”
轻声喟叹在死寂的幻境中回荡,岑羡云只觉心脏不受控制地紧紧收缩,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让他难以呼吸。
那只手搭在纸媒婆的头顶,轻轻一拧,就将她的脑袋转回正确的位置。
“抱歉。”那人从阴影中走出,面露愧疚,“师尊,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些,没有吓到你吧?”
充满歉疚的声音喑哑低沉,岑羡云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竟然没有生出半分的惊讶,只剩“果然如此”理所当然。
他就说
“谢陵游。”岑羡云轻声回应,他眸光微暗,神情复杂。
在他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右手上的力道加重,被幻境隔绝的小猫似有所感,不安地加重手上力道。
可他又怕这样的力道会叫“山今”不适,不过片刻,又松懈下来。他五指紧绷,竭力克制着手上的力道。
“是你干扰了仙山入门的幻境试炼。”虽是疑问的话语,但岑羡云的语气笃定,显然是已经认定了结果。
“你是单对我一人做了手脚,还是动了整个阵法?”
谢陵游勾起唇角,抹了口脂的唇鲜红明艳,让他人的目光不自觉的多停留片刻。
他叹息:“师尊还是这么喜欢拐弯抹角。明明想问的是那个蠢小子有没有受干扰,偏偏还要兜个圈子……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问我呢?”
话到末尾,多了几分小小的埋怨。他见岑羡云不动,随弯腰踏入轿子,主动牵起他的左手。
岑羡云没有错过到「谢陵游」在触碰他右手时的片刻停顿,显然他也发现了这具身体的右手被另外一人占有了。
“过去这么久,师尊还是偏爱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子。”「谢陵游」说着,手上的力道跟着加重了些许。
岑羡云眉头微蹙,指骨挤压的疼痛不剧烈但却存在感十足。这片幻境受「谢陵游」主导,岑羡云只能被迫地跟在他的身后往前去。
他望着「谢陵游」的背影,新郎官的嫁衣红火秀美,衬得他身长玉立,颇有几分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意味。
这种感觉多少有点微妙。
分明早上还是由他牵引着谢陵游往前,这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成了谢陵游接引着他往前。
主导地位的转换让他生出细微的不满,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捏了下右手以示安抚,随口道:“不都是你,能有什么不同?”
在轿子到达之前,这里没少放过炮竹烟火,此刻红色的碎纸屑铺满道路,在踩过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