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茫极了。
那老头见他眼中泪光,神色更是不屑。
所谓奇才,也还是这个样子。
“你前几天还胆大包天地念叨什么?想去招摇山大比见休祲剑仙?你在我们这算个虚张声势的天才,在人家剑仙面前就算个虫。就连冥想都出错,拿什么去跟人高徒邬如晦比?你凭什么要剑仙高看你一眼?”
孟昭然拜入师门比较晚,其实已经错过了打根基的最佳年龄,但陆昃看中的就是他的毅力,甚至不是他的根骨。
自然,这孩子的根骨也是绝佳,天生半仙之骨,心性更是难得,纯粹得很,是天生的好苗子。
只是如今一看,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半仙之骨,而是完整的仙骨。
任何一个修士睁开法眼来看,都能看到他一身绝佳的仙骨,泛着莹润如玉的白光。
但陆昃收徒时,仙骨已然只剩半副。
思及此处,陆昃看那老头和周围少年的眼神已经像在看尸体。
神像前的牌位上刻着这个小门派的大名。
南山勾陈门是么……哼。
人终将被少年不可得物困其一生,如此看来,这幻境就在复现修士心中未尽的执念。
这手段,倒是与心魔的手段有些相似,都是钻人心里的空子。
陷入这类幻境之人,不能轻易现身唤醒,否则极易走火入魔。
不过孟昭然身为陆昃的弟子,与常人不同,自是不惧。
陆昃翻掌,长生剑落在手中,他正要拔剑斩了这喋喋不休的老头,周围的景色一荡,忽然变了。
陆昃啧了一声,看见孟昭然还在,只是庙宇神像和令人作呕的几个人已经褪色般消失,四周变成寒风凛冽的高空。
长生剑乖巧地甩出一道灵气,稳稳地托在陆昃脚下,没让他往下掉。
陆昃拍了拍剑鞘:“唔,乖。”
绑在剑柄末端的剑穗顿时高兴地摇了起来,银饰珠串叮当响,藏青色的流苏扫到陆昃手背上。
那触感有些熟悉,陆昃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头皮一麻,反手挡开了,指节霎时间微微紧绷,关节泛起青白。
长生剑被他忽如其来的一挡,流苏凌乱地挂在剑柄上,整个剑都懵了。
它和陆昃一起怔了两秒,然后瑟瑟地发起抖,但凡它有张脸,已经要委屈哭了。
陆昃深吸一口气:“抱歉。”
长生剑打小就被哄着,简单两个字哪里能打发得了,但是陆昃破天荒没接着哄一哄。
他垂眼看着剑穗,眼底一瞬间仿佛掠过千思万绪,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细看还是空洞洞的。
长生剑察言观色,不敢闹了。
幸好陆昃很快就回神,抬头看向周围。
不远处,有两道相携的背影,是孟昭然和……羌杳。
孟昭然比起先前长大不少,但还是少年身量,算算时日应当是两三百年前的时候。
那时候的羌杳也还来得及展露真实的面目,还是个温文尔雅的好师兄。
陆昃眉心一拧,但没有再出手。
他听见前方的孟昭然略带焦虑地叹了口气。
羌杳失笑:“小师弟,莫急,每个试炼者身上都带了保命玉牌,能撑好一会儿。”
孟昭然神色认真:“就怕万一。他们跋山涉水来此寻觅机缘已是不易,既然仙门让我接管这些秘境,我就一定要护他们周全。”
这孩子的想法经常天真得可笑,但陆昃愿意纵容他这份天真,师兄师姐也是。
羌杳无奈,微笑道:“你啊。”
仙门秘境,玉牌,试炼者……
陆昃顿时明白这是哪一段了。
仙门有一批低阶秘境,专门供给弱小门派和散修,寻觅机缘以求突破。
陆昃自己不怎么和仙门亲近,但他并不反对徒弟在仙门中任职,那时候孟昭然和羌杳已经担了破月仙尊和璇玑仙尊的名号。
他们虽有师承和修为打底,但终究还是少年,仙门将他们的虚名捧得高,实质上只给了些边缘活。
譬如管控低阶秘境。
沦落到这种小秘境来淘垃圾的修士,未来也未必有什么大出息。
但孟昭然自己就是出身寒微之人,这差事落在他手上,就被他办得格外认真漂亮。
陆昃跟在他们身后,没过多久,已经瞧见不远处山谷里的求援信号。
那里有几根粗长的深绿色藤条在半空中挥舞,看来作乱的是个藤蔓精。
这精怪甚至没有什么高级血脉,仅仅只是吸收了几十年天地灵气,诞生了些许神智而已,但底下的几个修士修为太低了,竟能被藤蔓精打得抱头鼠窜。
孟昭然长枪一亮,破月枪尖寒芒一点,藤蔓精吃痛嘶鸣,本欲暴怒,感受到破月枪的气息,不敢再耍威风,悻悻地缩回了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