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哪呀?”
“鬼笑石。”袁北说。
要是路远,他今天真就未必有体力长途跋涉,可巧就巧在天时地利,鬼笑石在西山森林公园,路程挺近的,他大学时和室友有一次喝醉酒,大半夜骑车来过。
这大概是北京近郊爬山看日出最好的地方。
汪露曦补了一会儿觉,这会儿特精神。到了停车场,发现已经有不少车和游客了,有人还带了帐篷。
她上网查了查,爬到鬼笑石大概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慢慢走,难度不大,不过此时是黑天,要注意安全。
“袁北,你不要和我讲话,我要保持状态。”她打开手机手电。
一条上山路,尽是人,大家都朝着鬼笑石进发,路上还有人聊天唱歌。
汪露曦不让袁北讲话,自己却顾着和同行的一位老爷爷攀谈,没注意眼前树枝之间的蜘蛛网,匆忙一避,刚好脚踩湿泥,一下子跪那了。
“没过年呢。”袁北把她扶起来,“还能走么?”
“能!”她拿湿纸巾擦了擦膝盖,不让袁北用手电查看,“没关系!快走快走,不然就错过了。”
……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五点半日出。
他们于四点左右到达鬼笑石。
此时天际已经有明显的泛红了,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候,有人支起帐篷,有人铺着野餐布团团围坐。
汪露曦牺牲了自己包里的一个笔记本,撕了几张纸,和袁北席地而坐。
“你要不要先睡一下呀?”她特仗义地拍拍自己肩膀,“借你,革命友谊,别客气。”
袁北笑了:“好。”
却没有真的枕她的肩,而是低头,额头抵在双膝,就那么凑合着休息。
汪露曦有些愧疚。
她伸手,指尖碰了碰袁北后脑勺的发梢,然后快速收了回来。
天边的金红色越来越盛。
雨过天晴之后的日出,好像格外有纪念意义。
汪露曦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看日出,她摸不准时间,什么时候该起身,什么时候该拍照。
是跟着旁边的人一起站起来的。
袁北也醒来了。
他牵着她的手腕,尽量往前,占一个好些的视角,不要像上次景山公园看故宫那样遗憾。
汪露曦眼见天尽头,有夺目的光彩渐渐显现。
一轮火红的太阳,就那么缓缓地升起来了。
照耀着整个北京城。
另一个视角,CBD,中国尊高耸着,在视野中央。
……
真是好天气。
周遭的云彩都被染上绚丽颜色,那样刺目,令人眼眶滚烫。有人在呼喊,有人在拍照,有人还带了小小的国旗,挥舞着。
汪露曦也好想哭。
她伸手去包里摸拍立得,却恍惚想起,自己忘记更换相纸。
……是天意吗?
可能吧。
汪露曦耸耸肩,这样她倒是可以安安静静地享受一场完整的日出,不错过任何一秒,也不必透过相机镜头去观赏。
好像任何境遇都可以被接受,她能够自洽,汪露曦想,之后的人生,她不会忘记这场日出,是她十八岁时看到的日出,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场自由浪漫的日出。
在碰到黑夜和沟坎之时,她不会忘记今天是如何一步步爬到山顶的。
还有。
还有陪她一起爬山的人。
汪露曦转头,看见袁北安静站在她身边。
旭日万方,璀璨的晨光尽数披在他肩膀。
“……袁北。”她叫他名字。
“嗯。”
“我不怨你了。”汪露曦深深呼吸,“我承认,你拒绝了我,我除了难过,还有点埋怨你,因为你笨,你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袁北笑了笑:“这么夸自己。”
“事实嘛。”她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不过我也平衡了,至少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而且我们留下了很多瞬间,以后再碰到类似的时刻,不论是下雨,刮风,日出还是日落,你都会想起我。”
袁北没有说话。
“还有,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汪露曦眼底有光在闪,但她忍住了,“不要再这么丧里丧气的了,袁北,虽然我没资格妄谈人生,但,生活确实有挺多值得的瞬间,对吗?”
……
“你哪一天的飞机呀?”她问。
袁北默了下:“二十九号。”
哦。
那就刚刚好,剩一个星期。
“我就不去送你了,”汪露曦用力合了合眼皮,再次睁开,眼神清清亮亮,“祝你一切顺利,祝我们都开启新生活。我们还是朋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