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殊连雪练也来不及放下,奔至灵衍床前哽咽着轻声道:“衍儿,衍儿,师姐回来了,我,我回来了……”
对方的面色看起来已比昨日清晨好了很多,呼吸也已均稳,睡颜宁静安详。
见灵衍依旧紧闭着眼睛,她又略大了点声唤道:“……衍儿?”
“你这样叫她,怕是叫不醒的。”明朔在一旁叹了口气道。
“为什么?”江灵殊闻言,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又回望灵衍,一字一顿道,“难不成,这两日她仍旧一直昏迷不醒?”
“那倒也不是,”明朔迟疑着回答,“她之前也曾醒过几次,神志清楚,还说了些话,烧也眼见着一点点退了下去。只是一旦睡着,便无论如何也叫不醒,我亦不知是何缘故,但总之看起来于身体并无害处。若强行唤醒,反倒不好说了。”
“这样啊……”江灵殊心生失落,抚着灵衍面颊的手亦无力垂下,整个人缓缓瘫坐在床边,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晨星见状,皱眉肃声对她道:“殊儿,时候不早了,你明日还要折返,赶紧去休息。”
说到“折返”一词时,明朔与阿夏不约而同望向了她。
晨星却也无暇立刻说明,只双手抱臂继续瞧着江灵殊。
江灵殊撇撇嘴,歪了歪身子不愿起来,但一抬首对上对方的眼神,便知此事没得商量,只得慢腾腾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往门边挪着步子。
刚要走出门,却又停下,垂眸轻声道:“阿夏。”
阿夏头一回见江灵殊哭的满面泪痕,早已心慌又心疼得不得了,被这么一唤,忙快步走过去应道:“少宫主,阿夏在呢。您别再哭了……哪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啊?”说着便也哽咽起来,一边又执了帕子伸手为她拭泪。
江灵殊吸了吸鼻子,握住她的手道:“你就在这里候着,若衍儿醒来,便赶紧去叫我,知道了么?”
阿霞赶紧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您放心去睡吧,阿夏一定在这里看着,一步都不离开。”
“嗯……那就拜托你了。”江灵殊失魂落魄地扶着门走出去,末了仍不忘向内室中看了最后一眼。
她踉踉跄跄走回自己殿中,短短几步,却漫长如许,只觉得今晚的夜风好冷、好冷。
屋中灯烛俱已点亮,桌上的书卷中夹了一本方方正正的小书,旁人不知,江灵殊却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她二人先前合看时忘了收起的话本子。
她将它拿起捧在胸口,泪水扑簌而下。
衍儿,我真的好怕,求求你,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江灵殊已近乎哀求地在心内道。
若是灵衍至天明仍未醒来,那便意味着,她与她将就这样,一句话都不能说便分开一年。
她们才刚遇着彼此不久,才刚至如此交心要好不久——就此忽地连声招呼都不打便一年不见,她们会生分成什么样子?江灵殊想到此处就心如刀绞。
可此事到底由不得她愿不愿,若对方果真不醒,还得做足了准备。
思及至此,她只能强打起精神,抹了眼泪,坐到桌前摊开纸笔写起信来。
信纸废了一张又一张,不一会儿,桌上地下便积了几十个纸团子,不是被泪完全浸湿,就是握着笔的手抖得写不下去,抑或才刚起了头就觉着不甚满意。
好不容易一封信终于写完,江灵殊看了又看——虽然也有几处染了墨、几处字迹潦草,但这已是她能写出的最好的一封了。
她颤着手将信纸尽量折平整放入信封中,又将架子上一个雕花木盒取下,以盒压着信放于桌上醒目之处,便默默地收拾起东西来。
凌霄派中人穿得素净,好在她的衣物也多为淡色,倒不需再额外准备什么。至于香袋荷包之类的,想来也没必要带太多……
想到这儿,她伸手摸进荷包,握住了那截短短的横笛——灵衍耗费了数个夜晚为她而制的横笛。
只有这个,及那夜灯市上购得的仙鹤木雕,她无论如何也得带上。
收拾完行李,她缓缓踱步至床边,如释重负却心思沉沉地坐下。
烛火幽幽摇曳,映着她的面容半光半影,接连两日的跋涉令她无比疲乏,脸上倦色尽显。虽然心中还有诸多放不下的事,却也很快便撑不住睡去。
她怎么也想不通,凌霄君为何要求的那么急,为何连一日之期也不宽限。
若能再缓上两三日,她定然有机会对灵衍说明,定然不至如此遗憾,更不会留下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