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服紧紧裹在谢神筠身上,在此刻变成了束缚,那领口贴着她的颈,渗出了潮热的薄汗,内衬在她松动间露出一线雪白,是此刻谢神筠身上唯一的冷色。
太紧了。谢神筠靠着枕屏,被束缚得喘不过气来,她要松开领口的纽襻,却被沈霜野按住了手。
“穿着。”沈霜野道。
谢神筠仰颈,任由战栗爬上脊背。
手指被强硬打开,指缝里被缓缓摩擦过沈霜野手上的茧。谢神筠听不清他在自己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眼前是日光、是碎金,晃漾层叠。
谢神筠忍了又忍,在他指腹缓缓摩擦时咬牙,最后还是败在细密如春雨的亲吻下。她抱住了膝,在沉酣里把整个人敞开了给他。
——
天儿热,竹帘挂起,宽大的檐挡了沉下去的日光,泼进来一片暮色。
长廊临水,凉席被晒得温热,案上摆了槐叶冷淘、水晶糕、金乳酥,还冒着凉气。
谢神筠重新沐浴过,换下了朝服,雾里青的丝罗轻薄,露出一截雪腕。
她皮肉太薄,与水晶乳糕同色,搁在日光下像是随时都会化掉。
“前几日清静殿有人行刺,”沈霜野同样换了一身襕衫,道,“今晨一早禁军在南苑枯井里捞出了具尸体。”
谢神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衣服塞过来的,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填满了两个箱笼,桌案上甚至放了他惯常看的兵书。谢神筠没什么反应,由得他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痕迹。
谢神筠挑了一筷子冷淘,她面皮薄,耳后还有未散尽的绯色,不知是热的还是累的:“是清静殿行刺的那个内宦,双喜,禁军找御前的人去辨了尸。”
“听说那具尸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腐化得不成样子了。”沈霜野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他目光落在谢神筠执筷的右手上,内侧那粒小痣绯红,是被沈霜野磨出来的痕迹,“这样也能认得出来?”
筷子几不可察地一顿。谢神筠没吭声,喝了口梅子汤,这才说:“拿了名册去认的,身高年龄还有身上的特征都对得上。”
茶饮拿冰镇过,里面搁了两颗梅子,结果被沈霜野放在日光下晒化了,让谢神筠握了一手的水露。
她眉尖微蹙,用帕子去擦了,不着痕迹地避过了沈霜野的目光。
沈霜野话中的窥探藏得很深,让人防不胜防。
他拿过谢神筠面前的白瓷盏,把杯壁上的水珠擦干净了:“听说近来郡主很得陛下信重,清静殿行刺案后圣上换掉了身边的宫人,却独独留下了你。”
谢神筠缓缓摇头:“信重,却不是信任。”
李璨不仅在内廷换掉了太后留下的人,在朝上也借着端南水患的案子铲除谢氏一党。
如今清静殿中俱是他一手选出的宫人,殿外巡防也是让舒国公亲自调遣,时时护卫左右。李璨这个人藏得这样深,连谢神筠从前都没有看透过他。
如今她自然要慎之又慎。
沈霜野同样看得清楚明白:“可惜陛下用你,却不肯信你。”
李璨不是信她,而是信她与太后不是一条心。他捏着谢神筠的弱点,再没有什么比握着一个人的秘密更让人放心的事,他半点都不会担心谢神筠会倒戈向太后。
因为尚还关在大理寺的张静言就是悬在谢神筠颈上的刀。
谢神筠重新接过沈霜野递来的瓷盏,看向了院中流水,暮色沉进水底,那晃动的粼粼波光逐渐暗下去了。
良久后,谢神筠道:“陛下还是个孩子。况且他身边……没有亲人了。”
就是这个孩子兵不血刃地稳固了自己的地位,达成了朝堂的平衡。
李璨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太后的临朝称制,太后可以杀掉先帝,自然也可以杀掉他,前朝并非没有这样的先例。
因此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太后逼回了后宫。
可天子如今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陛下年纪尚轻。”沈霜野对谢神筠的话不予置评,“主弱臣强不是件好事。”
太后从朝堂之上退了下去,但李璨仍然没有亲政的资格,如今朝上是贺述微的一言堂。
裴元璟虽然有从龙之功,但他毕竟还年轻,无论是声望还是资历都不足以入阁拜相。谢神筠同样也是如此。
权术制衡于李璨而言似乎是无师自通的事。
他要防着贺述微,也要防着隋定沛,所以他不仅重用了谢神筠和裴元璟,政事堂中还新拜了杨筵霄为宰相,又至今没有下令让沈霜野返回北境。
但是……
沈霜野看过谢神筠,后者眉目清冷,侧颜沉静如寒水,没有泄露丝毫情绪。
“陛下身体似乎不太好。”沈霜野状似无意道。
谢神筠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