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宁布曾经见过的边客,坐在马上粗声粗气地喊,换东西跟抢一样。
他知道换来的粮食和羊草都没有办法,让他们安稳地度过冬天,有就可以了,拉着裤带子过活吧。
“羊毛和皮子换不到那么多的粮食,所以我给你们出了两个主意,”姜青禾手搁在桌边,微笑着说。
“只要额能办到,”宁布的声音充满了惊喜,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该遵守的礼,不再盘腿而坐,忽地伸直双腿站起来。
姜青禾说:“一是,出手你手头上的虫草,我能帮你找买家。”
虫草,哪怕是在更偏远的藏区,那也不太多见的,而宁布手上的野生虫草是上一年用好几块砖茶换来的,才一罐。
“如果多的话,几两肯定有的,”姜青禾也没唬他,就她所知,这片地界的大夫还是认识虫草这味珍贵药材的。
“那第二个呢,”宁布没被惊喜冲昏了头脑。
姜青禾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长老,转回视线说,“我听长老说你们部落里头,有位婆婆织氆氇(pǔlǔ)很厉害,如果她能出面教授手艺的话,我可以出二十石的青稞面,十石白面。”
藏族的氆氇织的很好,能用这种短粗的毛纺线染色,织成厚重密实,而且颜色和花样都让人眼前一亮的粗毛毡和羊毛呢,比起姜青禾的搭配来说,颜色更靓丽的氆氇更受大伙欢迎。
至少王盛帮她从藏族大部落换回来的氆氇、卡垫,都因为颜色搭配以及绮丽的花纹,而早早卖完。
她提出的这两个方法,都带有着强烈的个人性,就是用两人的利益换取全部人的口粮,在没有更多的条件下,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除非杀掉几十头他们赖以维系生活的羊,但她说不出口。
当然如果人家不同意,她也只会按照羊毛和皮子的价格来算。
“虫草换,那氆氇额得问问阿玛拉(母亲) ,她也来了,”宁布回道。
宁布的娘是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人,她听了姜青禾的话,毫不犹豫点头,她的蒙语比宁布说得要更为流利。
“可以,额们很缺粮食的。”
“图雅啦,扎西德勒,”这个年老的阿妈在真切地祝福她,祝福她吉祥如意。
姜青禾对此还是知道如何回复的,她回道:“扎西德勒,shu。”
老阿妈的腿脚不便,她不太能站起来,只能坐着说:“等跟乌丹啦借点羊奶,请你吃额们的酥油茶。”
姜青禾自然应是,全部谈妥之后,她先带着宁布回到了春山湾。
在染坊将羊毛全部腾出来,几个人快速地掰开揉散,先过一遍有没有零碎的土块以及故意加重的东西在里头。
再挑出完全不能用的羊毛,比如发霉的,这在收羊毛的时候是一定得注意的。
挑完羊毛还得分出春毛和秋毛,两个收价不一样,秋毛要高出两个钱来,再是一一过称。
百来袋的羊毛看着大,其实也只有六十斤左右的羊毛。
在收了这么多次羊毛后,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安排流程,大羊和双草负责挑羊毛,虎妮则是清洗。
清洗完后苗阿婆会分袋上称,安排给来领活的人,再当着领活的上一遍称,记下给的羊毛称重是多少,收回的线再称,纺完的线只能比羊毛要少小半两,少太多就赔。
这个方法治了一些手脚不太干净的,被抓到也老实认赔,之后虽然再也没有人犯过,但是苗阿婆也从来没有断过。
“婶,你把旁边那炕收拾出来呗,”姜青禾走过去蹲下来说,“我请了个藏族阿妈来教点织布手艺,估摸着得要五六日,我明天去镇上一趟。”
二牛那里留的粮食不够,除了买粮以外,她还得去问问那虫草,姜青禾看不来这玩意,她问苗阿婆,“叔在家不?有点事找他问问。”
“他这会子有没有去给人瞧病俺也不晓得,你去看看,他今晚住这不?”苗阿婆拉过姜青禾,眼神往宁布那头瞅,小声地询问。
“住这的,不然没地方去,”姜青禾回她,安排好宁布后,她立即去了苗阿婆家里。
李郎中正在剁药材,见了她来抖抖身上的药材末,“瞧你脸色还挺好,总不是病了,拿了啥来给俺瞅阿?”
姜青禾把怀里那一小罐虫草递过去说:“果然啥都瞒不过你,叔你瞅瞅,这玩意真的假的,好不好?”
“这是啥,”李郎中伸手接过罐子,嘀咕了一句,打开罐子口,他嚯了声,“是这玩意阿,哪里头搞来的,瞧着炮得很不错,耐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