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柜里也塞满了她买给他,要他吃完的东西,栗子糕、蜜煎金橘、松仁奶皮酥、芙蓉糖……
两身新衣裳,放在床边的红木箱上。
靛蓝祥云纹散花棉袍、赭色挑花织锦夹袍。
大雪之中,天地一片苍茫的白色。
他穿上她给他买的新衣,在喧闹吵耳的噼啪鞭炮声里,将才写好的春联,用浆糊贴在了门上。
又自己做饭,还煎了一条黄花鱼,焦香的酥脆,拆了一半拌成汤饭给煤球。
她和煤球一样,都喜欢吃鱼。
他原来没那么喜欢,可这两年与她一起吃饭,也渐渐喜欢上了。
他想到这里时,抚着猫儿光滑的皮毛,没忍住笑了声。
吃过饭,他又回到书案前,在昏黄的光下,翻开了书。
窗外过年的烟花声逐渐停息,灯烛烧短,将到尽头。
满屋的梅香里,他放下书去洗漱,当躺到床上时,听着窗外簌簌的夜雪,期待起十五日之后的上元,他们约好要去灯会游玩。
恍若眨眼间,他已身处赊月楼,看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盏需猜对所有灯谜,才能得到的绿色琉璃灯。
她轻轻拉扯他的衣袖,祈盼地抬头问他:“微明,你能赢得那盏灯吗?”
她很少朝他要东西,他自然要拼力拿到。
当那盏璀璨的琉璃灯被送到她手里时,她的面容上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今日的她,淡妆华裙,打扮得格外动人心魄,让在场的那些男子,都情不自禁地望她。
但她的目光除去落在灯上,便是在他的身上。
他牵着她的手,背过了那些人觊觎的目光。
却不曾想,会见到另一个人,卫陵。
便在归去的沿途河畔,她心性单纯,怎么会看出那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是如何显露占有。
他从前不明她与卫陵之间的事,当今更不会过问。
因她在片刻前,兴高采烈地对他说过:“微明,其实我家乡的海灯会,比京城的灯会还要热闹好看,倘若我们以后回去,我带你去看!”
他不再需对卫陵的敌意,有任何的多思纠结。
曦珠将会是他的妻。
因而在听到卫陵的这句话时。
“我有事先走,还烦你顾好曦珠,护好她回来。”
他也能从容地说道:“你放心,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烟花盛放于雪夜,余光里,他看到卫陵孑然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黑暗中。
分别之后,在送她回公府,快至侧门的街角暗处。
他终于提灯吹灭了光,揽住她的细腰,低头吻在了她的唇瓣。
她羞红了脸,抓着他的前襟,磕磕绊绊地回应着他。
在恍惚天荒地老的岁月里,当他松开她,轻微喘息地将她抱在怀里时,她抵靠在他的胸膛,过了好一会,轻笑了声:“微明,你的心跳很快。”
他耳根红透,低嗯了声,笑着将她搂地更紧些。
他也感受到了她同样跳动剧烈的心。
……
许执从午憩里睁开眼时,闭阖的窗外,盎然春光透过一层薄白的藤纸,落在八扇大开的漆木镂雕屏风上,映照上面大幅苏绣的流云山水图。
他的手里,还拿着那个当年曦珠初学绣工,送给他的荷包。
天青色绣竹纹,针线疏密交错,简单粗陋。
已然磨损地破旧起毛,有些线甚至断地炸开。
“你是不是真的要与我退婚?”
当她满目泪水紧凝他,抽噎质问他时,他的无言,唯有低声。
“对不起。”
她将他归还的荷包,又丢掷给他,莹莹的泪光在泛红的眼眶里打转,紧咬着唇,倔强地不肯落下一滴,哽咽道。
“许执,我送出去的东西,你不要还给我,我不会再要。”
他垂目看着,不禁攥紧了。
书房外忽地响起一记敲门声,随从的声音传来。
“大人,峡州傅总兵拜帖求见,是否接待?”
许执将装着银耳坠的荷包揣进怀里,抬起眼,道:“让他进来。”
第102章 许傅与曦珠(番外4)
傅元晋犹记得最后一次和曦珠吵架, 是在光熙九年的十一月十八日。天大寒,海面起大雾。
她因腹痛蜷缩在床上,他坐在床畔给她轻揉肚子。
一室阒静里, 他一直看着她,但直至她的身体全然放松下来,眉头松缓,她始终阖着眸, 未曾睁开看他一眼。
他不知她是不是在怨恨当初跟他时,他让人送来的那一碗碗避子汤。若是能回到当初, 他绝不会那样做。
亦或是上次吵架时, 他对她说了过分的话。他不该提及卫陵。
但他想与她有一个孩子,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