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说在津州被家中送去学堂读书时,总想打瞌睡的事,不觉有些好笑。
天气有些凉了,不好惊动她,他脚步放轻,去取了毯子要给她盖上,却在俯首时,听到从她唇边溢出一声低吟。
她的面庞红润,细眉颦蹙,微翘的眼角漾着催人心神波动的……妩媚情态。
他的目光停落在她丰润的唇上,似乎抹有口脂,嫣红里,微闪着光泽。
看了好片刻,终于忍受不了诱惑般,迟疑地将头慢慢低了下去。
静谧的室内,愈近,清浅携香的气息声,从四面八方,如同喧嚣的浪潮涌入他的耳鼻。
但在即将触碰上她时,一刹那的睁眼,她惊醒过来,瞪大了眸,被吓地差些从凳上摔下去。
无措地将她扶稳后,他的手捏紧,后悔起自己的轻薄,抿紧唇道。
“曦珠,抱歉,刚才是我冒犯你了。”
“没关系。”
她红着脸,声很小地这般回他。
秋光渐寒,冬日将要来临。
窗外架子上的瓜藤,叶片开始变黄,还剩下最后两个瓜,被摘下挂在檐下晾干,做了擦洗的丝瓜络。
缠绵病榻的国公夫人终于想起两人的婚事,请了法兴寺的主持合谋。
成婚日子,定在了明年的十月十二。
他也陪着她去往法兴寺,点香祭拜了岳丈岳母,又一起去过祈愿台,将写了两人心愿的红带,挂在了同一枝树梢上。
闲暇时,他们去看院子,是今后两人成婚后要住的地方。
她要给他银子,但他推拒不用。
国公夫人曾也要给住处院落,他也婉拒了。
他知道这可能会委屈她,但他想,以后他一定会买一座大宅子的。
他们找牙行带人,去了许多坊市街道看院子,最后选了一处一进的屋子,真是很小,只够两人居住。
院子的西南角栽了棵丁香树和枣树,与灰色的院墙齐高,对窗的角落有丛翠竹,竹下正冒出几点笋尖。
屋子周正,有四间屋。干净整洁,周围又很清静,听说上个屋主着急往南边做生意去,急着出手。
且院子离刑部衙署近,只需半个时辰。
她拉着他的手四处瞧瞧,垫脚凑闻正盛开的丁香花,笑着说:“以后你去上职,不用起太早了。”
她时常感慨他住的地偏僻,月亮还未西落便要起床,月亮高悬半空才能回来,很是辛苦。
虽离他们成婚还有近一年,但他们先定下了这间院落。
天气越加寒冷,落过几场雪,腊八节后,新年将至。
她再次来找他,给他煮腊八粥,记住没有放花生。
两人坐在门檐下,脚边烤着炭火,舀吃暖香的粥,望着外面飘飞的大雪,将一方窄小的院落堆白。
她歉意说:“微明,我不能和你一起过除夕了,三表哥回京,我得留在公府。”
他拿钳子的手蓦地一顿,看着烧红的炭火,又接着拨转炉内的红薯。
“没事。”他回她。
他们又聊了些其他,她终究问起卫陵此次被归权回京的事。
她踟蹰地张口,却很快顿住,闭口不言。
他望着她犹是不安地捞起煤球,抱在膝上抚摸,主动问道:“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
不久前他的胃疾发作,强撑回来,不妨碰巧她过来。
他躺在床上,于疼痛的朦胧里,看她为他跑前跑后,又是给他倒水喝,又是拿热帕子给他擦汗换衣,又冒雪去买ῳ*Ɩ 药熬药,还煮了粥米。
都端来床畔,扶起他坐在床头,侍候他一口口地吃完。
她说卫陵的身边有一个叫郑丑的大夫,很厉害,可以医治他的病。
她要去求卫陵,但他看着她冻红的脸和手,没有同意。
此次卫陵的回京,朝局变动激烈,也让他在刑部的处境更为艰难。
他垂眸用钳子将红薯再翻个身,将那些事简略说与她听。
其实他不该说。
也不愿说。
话落时,雪恰好也停了,他看到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纵使心里不舒服,但他将烤好、又剥了皮的红薯递给她,微微笑道:“如今公府是他主家,公府对你有恩,你关心他是正常的事。”
她笑地眸子弯弯,嗯了声,不再多言,只道:“等今年过了,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过除夕了。”
此后年年的除夕,他们都会一起度过。
但今年的除夕,他还是得独自一人。
屋子里的方桌上,摆放着几日前,她过来看他时,在街上买的一把红梅花,插在一个白瓶里,喜庆的耀眼。窗上还贴着她剪出的两朵红窗花。是喜鹊迎春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