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然后向他伸出手,“还我。”
第7章 山雨欲来
李承泽见二人视若旁人的聊天,不由轻轻对李承平招手,见人目不斜视,仿佛看不见自己一样,李承泽嗤笑一声。
这装瞎的本事,得了当初太子的真传啊。
李承平来的动静太大,将海棠朵朵惊醒,海棠朵朵拔刀,被范闲止住了。
李承平依旧像是看不见海棠朵朵一样,对范闲说,“老师怎么一个人在院中独酌啊,多没意思。”
海棠朵朵是品出味儿来了,李承泽却是忍不住痴痴地笑起来,“太子的装聋作瞎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李承平面色不改。
范闲则轻轻拍拍李承泽的脊背,“别调皮。”
“那你来,总不是来陪我喝酒的。”范闲阴沉的目光看他一眼,然后问,“说吧,什么事情。”
李承平一听,连忙跑到范闲身边,然后鬼祟鬼祟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话。
听完后,范闲却是没什么表情,“知道了,你回去吧。”
“老师,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李承平急得跳脚,声音也不免大起来,“你手中就捏着检察院了,你要是还像之前一样,什么都不管,你就真的手里没有任何权力成为待宰羔羊。”
“那时候父皇想杀你,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错了。”范闲冷冷地看他一眼,“现在是我要杀他。”
说罢,在李承平震惊的目光中,范闲冷冷地说,“滚回去。”
李承平那眼泪又要往下落,却是忍着,恭恭敬敬地行礼,“好的,老师。”
范闲这冰冷的态度,倒是叫李承泽也于心不忍起来,“他到底是个孩子,你这样冷漠,不怕他记恨你吗?”
“若将来他为帝,不怕他想起今日种种,要杀你吗?”
范闲那阴冷来不及散去,“杀我?”
范闲嗤笑一声,对此鄙夷极了。
见他这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神色,李承泽忽地想起,范闲曾也是这样,用这样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想到此处,不知是什么东西刺进心里,让他心神震荡起来,喉咙中爆发出几声咳嗽后,便再也止不住。
他捂住唇,面色因为剧烈的咳嗽变得潮红起来,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眼底血红一片。
范闲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咳嗽,咳得这样猛烈,有些无措地给他拍背顺气,伸手去给他把脉,却是没看出什么。
海棠朵朵面上的醉意不见,她略感兴趣的看着李承泽。
这就开始毒发了?
那就有意思了,海棠朵朵抱着手臂坐下,小口地品酒,看这场戏。
可没看多久,那范闲便抱着人急匆匆地进屋了。
海棠朵朵不由撇嘴。
李承泽咳嗽过后,便是紧随而来的高热,烧得浑身都在泛红。
李承泽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如坠冰窟一样,冷得厉害,任他如何抱紧自己,都没有办法缓解。
他混沌的意识在涣散着,在自己这么多年的记忆中穿梭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回到少时。
少时,他也曾痛痛快快开开心心的活过,憧憬未来,有兄弟,有朋友,有爱……没有任何算计的活过。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封王那日,还是旁听朝政那时,还是冬至被推入冰冷湖水中那日。
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日的水好冷啊,真的好冷,也记得,自己发着高热,却是半分不敢合眼,在宫中等着,等着太子弟弟来同他解释,也等着,等着父亲来安慰他,他想等来爱。
可是爱是等不来的,只等来一剂又一剂的猛药,等来自己落下病根,注定一生体弱的结局,更等来一个磨刀石的位置。
他在恨与不解中莽撞懵懂地向前,走到如今,回头去看时,才恍然发现。
原来啊。
李承泽死在了那日,爬起来的,是满腔算计的二殿下,恶毒如蛇蝎的小疯子。
这么多年过去。
李承泽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不在乎那日在水中浮沉的自己,他以为自己爬起来了,原来他从来都没爬起来过。
他被永远的困在那日。
好冷啊!
好痛!
范闲听到怀中人痛苦的呢喃,忍不住将他抱紧一些,小声哄着,“承泽,别害怕,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李承泽靠在他怀中,身上裹着被子,却是半分不见好,他烧得思绪都在混乱,朦胧眼中看到范闲心疼得快要落泪的样子,他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着,“你在难过吗?真是稀奇得很。”
李承泽苍白的唇色与那一浪浪的冷汗,都在诉说着他身体的痛苦,他看着范闲,思绪在混沌着。
“我忽然想起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李承泽神经质一样的笑着,像是烧糊涂一样,没头没脑的说着,“那时,也算是我人生为数不多快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