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青凝着她的双眼,一下失了声。
龚三娘拿起了桌上另一只酒杯,“当年我说我要当掌舵,所有人都说我自不量力,唯独你支持我,给我出主意,我那时就看出来你是个好军师。后来你说你要去参军,我给你准备行囊,亲自护送你去,你说我天生就是个运输的好手。”她提壶斟了杯酒,双手捧着敬向了他,“现在我把漕帮打理得井井有条,你呢,什么时候让我看到大周完整的国土?”
文长青神色一顿。
龚三娘皱眉道:“你可别连我一个女子都比不过,我可是会笑话你一辈子的。”
文长青噎了好一会,垂眸嗤地笑了一声,拿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揶揄道:“你是普通女子吗?”
龚三娘瞪他一眼,转而,跟着他一同笑了笑。
这酒杯一碰,她便知他心里已然下了决定。
当她问及他是否需要她帮忙送他去长安,文长青摇头道:“现在还不是入京的时候,尚需静候时机。”
文长青想了想,衔笑续道:“何况,现在洛川王也不在长安。”
今儿个一大清早,他人就跑扬州去了。
文长青比王参军他们还要早得知他的行程。
静尘在清剿水匪的第二天,就恋恋不舍与他提出了辞别,道是临时接到了王爷的指令,安排他先去一趟扬州。
文长青问他去扬州做甚。
静尘恢复了一张云游高僧的面容,安静了会,似是有什么不可泄漏的天机,只双手合十,稽首道:“王爷的心在哪,静尘就在哪。”
言下之意,秦陌的心思已经被别人勾走了,不留我给你打工献殷勤了,你文长青要不要回来,你自个慢慢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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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静尘如期在扬州的大运河岸口与秦陌一班人马汇合,只见秦陌翻身下马,一上前就将他带到了旁边,窃窃私语。
静尘是秦陌的心腹,领命的向来都是机要任务。
王参军等人见他俩站在柳树下神色凝重,纷纷退避在一边,为他们放风把守,给他们提供出商议要事的良好环境。
秦陌见静尘叹息摇头,蹙起眉宇,“没卖出去吗?”
静尘双手合十,“没买到。”
秦陌面露不解,静尘道:“崔姑娘手上的货物一卸下船,就被当地的商户抢购一空了,静尘有负使命,一星半爪都没买着。”
重逢那夜,兰殊曾提及她在海外进了一批货物,打算拿到扬州去卖。
秦陌顾虑到她刚回中原,一时还忧心她会找不到销路,正想出钱帮她吸纳,不曾想,是他多虑了。
秦陌默然片刻,不由自嘲地叹笑了声。
她已经不是那个卖画给他买衣服的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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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秦陌与兰殊在渡口再度相遇。
静尘的头顶上已经多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假发套,隐在他身后一众亲兵中,完全看不出是个和尚。
秦陌这回舍近求远的行程安排,已经叫曹立等人有些纳罕。更令他们吃惊的是,洛川王马不停蹄赶到扬州的岸口来,为的竟然是,蹭、他前妻的船、回、家。
“刚好扬州下了一批商户,空出来的阁间,倒也够得你们住的。”兰殊温言大方道。
曹立不由捂了把脸,也不知该庆幸自己跟了这么个会为国家省钱的好上峰,还是该怀疑陛下是不是给他传达了最近国库紧张的信号。
不然以秦陌的脾性,是那种蹭吃蹭喝的人吗?
曹立忍不住同王参军嘀咕了句,王参军默然站在一边,琢磨了眼秦陌的眼神,也不知看出了什么,叹笑一声,负手而立,跟在他身后上了船。
大商船缓缓驶离了渡口,顺着大运河,驶向下一个终点站,长安。
月明星稀,夜雾趋渐在水面上拢聚。
秦陌循声打帘从船舱出来,正好看到了兰殊与一众商户围坐在了船头,磕着瓜子果仁,说说笑笑。
琉璃王坐在了她旁侧,手上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只埙,正饶有兴致地为她献了一曲。
秦陌迈步上前的过程,听了个全程。
一曲罢,琉璃王满怀期待地询问道:“如何?”
兰殊面容微滞,唇角挂着牵强的笑容,正斟酌着回答的措辞,身后忽而传来了一道熟悉好听的男子嗓音,一本正经的语气,却透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揶揄,“可以上阵杀敌了。”
兰殊一回头,秦陌目光略有恳切地朝她看了一眼,示意她让出一点位置给他。
兰殊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环顾四周,蓦然发现场上的空位明明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