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跟他道谢,便出了门吃早午饭。
他回招待所,给招待员带了半只烧鸡。
拿到烧鸡的招待员目送林北出门,心想这人怪好嘞。
林北去罐头厂找申道忠。
林北找申道忠的时候,申道忠正打算出门,说:“我要到黄桃园考察,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正要和申道忠道别的林北,立刻改变了主意,说:“好。”
申道忠给林北找了一辆自行车,两人骑车离开。
路上,两人遇到一群人,那群人扛着东西进山,林北加速骑车,和申道忠并排而行,问申道忠:“他们是什么人?”
“地质勘探队的人。”瞥见林北一脸困惑,申道忠解释道,“西南地形复杂,我们现在的技术还不行,没办法借助机器绘制地图,那怎么办呢,就靠他们,用脚走,用手绘制地形图。”
林北肃然起了敬意,回头再想看他们的身影,发现他们已经进山里面了。
骑了两个多小时,两人终于到了黄桃园。
林北看到满山桃花,意识到现在是桃树花期。
“桃树还没结果子,您现在到黄桃园做什么?”林北好奇问。
“帮果农看看桃树有没有生病。”申道忠下了自行车,放下自行车支架。
“您会看?”林北更加好奇了。
“会一点。”申道忠笑着说。
“真厉害。”林北敬佩道。
“如果你在大学学了三年,又跟果树打了六七年交道,也会看果树。”见林北没听明白,申道忠领着林北往山上走,边走边跟林北说:“71年,我下乡当知青,因为表现好,73年我被推荐到农大上大学,75年有人举报我家和海外有联系,我被勒令退学,被送到大西北改造,76年,我家被平反,我回到家乡,稀里糊涂被安排到罐头厂当厂长。有一年,几个果园的黄桃遭了病虫害,果农用土办法治虫害,结果这回土方法不管用了,桃树叶子焦了,黄桃长得稀稀拉拉,果农再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厂里收不到黄桃,处于半停工状态,我想这么也不是办法,就拾起了在学校学的知识,免费帮果农给果树看病,谁知道我托大了,在学校学的知识不顶用,还闹了几场笑话,后来我闲下来就跑到技术站,跟技术站的专家学习,私下里又自己摸索,摸索出了一些心得,又开始给果农的果树看病,他们信我的话,按照我说的做,黄桃长得还都不错,所有他们每年都要找我,到果园帮他们看看。”
“既然您家人被平反,就没想过继续回学校念书?”林北问。
“我被送去改造,大三快念完了,我家被平反后,我回去,也是直接念大四,只能在学校等着被分配工作。当时整个人灰心丧气,觉得自己运气背,有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到罐头厂当厂长,我当时想,我这么背的人,到学校等着被分配工作,可能分配的工作还没这个好呢,于是我就到罐头厂当了厂长。”如今,申道忠整个人很洒脱,还跟林北开玩笑,“如果我不来罐头厂当厂长,咱俩也没有机会遇见。”
“我来到大西南,能在石棉县跟您相遇,命运真的很奇妙。”林北有感而发道。
“我也时常感慨命运很神奇。”申道忠说。
申道忠带林北见了果园的果农,随后三人在山里行走。
中午,申道忠、林北在果农这里吃了午饭。
三人坐在桃树下说话,都是申道忠和果农说话,林北安安静静当一个听众。
三人恢复了些力气,又在山里行走。
大概下午五点钟,三人站在山下,申道忠跟果农交代完要防的病虫害,推车离开,他不放心果农到县城买药,担心农药站的人不按照他告诉果农的比例配药,他推车回来,跟果农说他买好了药,配好了比例给他送来,叮嘱果农千万别乱用药。
果农一直说:“要得。”
申道忠跟果农说清楚厉害关系,才带着林北骑车回到县城。
到了县城,申道忠非要请林北吃饭,林北怎么婉拒也婉拒不了,被申道忠拉进一个巷子里。
巷子里摆满了桌椅,申道忠让林北坐下,他走进店里点菜。
林北伸头见申道忠点好了菜,走进店里,刚要偷偷把菜钱付了,被申道忠拦了下来。
“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合眼缘的南方人,这顿饭,必须我请。”今天林北陪他跑了一天,林北没有露出一丁点他做的事没有任何意义,在浪费时间的眼神,申道忠心里很开心。他这一生,十分戏剧化,后来他做了厂长,免费给果农医治果树,大家都说他在浪费时间,申道忠有时也会怀疑自己做的事到底有没有意义,他是否在浪费时间,没有人能给他答案,直到今天申道忠还在寻找答案,在他寻找答案的路上,遇到一个人不质疑的人,申道忠打心底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