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资本主义先进于封建主义的简单等式,刘瑞决定扩大他的折磨范围,加大他的折磨力度,宣布对官员终身追责的同时,也给他们从轻发落的机会。
法家出身的晁错在刘瑞做出这一决定是眉毛狂跳地表示要慢慢来(偷偷来),不能操心过急(上赶着找死)。
然后刘瑞去尚冠里坐了会儿客,宣布请云中郡的魏尚过来训练南北二军后,关中便没反对追责的任何声音。
宁成对此难以置信,但也明白自己这种百石小臣最好别管上头的动作。
张汤倒是了解一点。
据说在云中郡郡守魏尚接旨出发后,天子的鹰犬,未央宫卫尉郅都便带着八校尉之一的司隶校尉去查文景两帝时的军饷问题。
军饷问题啊!
而且还是文景两帝时的军饷问题。
张汤在为皇帝捏了把冷汗的同时也是好奇军饷上能腐败到何种地步?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此时忙于接待自首的低级官吏也是皇帝的特殊照顾。
历史已经证明,但凡去查军饷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郅都是鹰犬,离了天子就是死。而出任司隶校尉赵非乐是天子还是太子时的门大夫,墨家的中坚力量。
要是连这两位都查不出个所以然,那刘瑞就得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皇帝,未央宫外是不是有第二个朝廷。
上座的晁错瞥了眼宁成,然后看向张汤。
后者注意到晁错的眼神,借着出恭与晁错去外头私聊。
“军饷的事儿……是不是有另有隐情。”别看天子动作很大,不仅派了鹰犬与潜邸之臣亲自查案,然后还将定海神针般的魏尚给叫了回来,但是晁错非常清楚以新君的精明绝不会做这种蠢事。
张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左顾右盼了会儿,压低声音道:“陛下与某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什么话?”
“如果你要开一扇囱(窗户)却遭到阻止,那就准备掀了房梁。因为当你动手去掀时,阻止你开囱的人就会退步。”
晁错点了点头,等着张汤点明主题。
“藩王死了,富豪颓了,陛下的最新对象便是各地的县令乃至三老里正。”
“县令与里正?”晁错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时候连斗食小吏也要皇帝操心?
真是前所未闻。
第232章
晁错的话让小吏出身,太父时才恢复官身的张汤感到很不舒服,但是因为对方是三公,他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想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县令以当地豪绅,游侠为吏,谓之自己人管自己人。”
“有何不妥?”晁错是富家出身,祖辈虽没有做官,但他能师从张恢,一出仕奉常掌故就能看出家境不错。
最重要的是,富家之所以是富家,其本质是在当地形成宗族势力的世家预备役。等着一只飞天的青龙让全家吃上一份皇粮。
这也是从古至今都要进行回避政策的主要原因。
然而因为秦二世留下的教训与烂摊子,导致汉高祖宁可选择摆架子的儒家,也不想用全是雷点六国遗老。这个问题在原本的历史上一直拖到汉武帝强化举孝廉才有所缓解,但是在汉武帝之前,西汉缺人缺到下放了【吏】的任命权,导致国内出现很有意思的一幕——关漂遍地,极度缺人。
而这给汉高祖的迁徙制留下阿基里斯之踝,最后在汉成帝时彻底爆发。
“县令和郡守来来去去,做主的却是本地出身的三老里正,亭长刑曹。”张汤虽是京畿之地的小吏出身,但也因为家庭条件在那儿,所以见过鸿固原(今杜陵)的地方小吏被同姓垄断,从而出现“熟人好办事”的不良风气。
当然,这是比较温和的说法。
不温和的说法是旧的豪强走了,新的豪强又要冒出来了。
更可怕的是鸿固原还是京畿之地,正儿八经的天子脚下。
这都有形成世家的苗头,足以见得天高皇帝远的关东与江淮地区恶劣到什么地步。
而这些都是不能明说的。
至少不能在既得利益者前明说。
晁错的表情让人联想到阴沉沉的雨天。
大家都是聪明人。
张汤都已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还理解不了皇帝的意思,那也别在御史大夫的位子上发光发热了,赶紧回家找份零工吧!
“此事牵扯过大,所以陛下……”张汤拱手行了一礼,决定回去继续办事。
留在原地的晁错不知该做何种反应,甚至在摸到柱子时也未感到一丝丝的温差。
“陛下,您真是……”
“太冒险了。”
过了许久,他才踱着虚软的步伐回到屋里。
在关里关外都注视着第二次科举时,无人在意皇帝收回各地任命小吏的权力。为此,当地的大姓之家自然是闹过,哭过,并且准备武力反抗当地的郡守县令。但是在自己人的苦苦哀求下,真是比自打颜面还要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