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有人谈论起这个话题,他总是想回避,因为那是一段他不想回忆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学校医院两点一线,丢掉了生活丢掉了朋友,也丢掉了藤原柊。
【清濑,放学一起回家吗?】
【不了,我家里还有点事。】
中学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敲响,他就迅速起身拿起书包,可能是拖动椅子的声响太响,藤原柊总是会轻轻侧过头看他一眼。
清濑没有余力去辨别他看过来的那一眼中究竟带着怎样的感情。
是嫌烦,觉得他这样闹出大动静很吵,还是好奇,或是怜悯?
那时的樱花树只长了些许花苞,清濑在光秃的树杈下跑过,绕到商店街的老铺子买了些吃食,最后来到医院。
他将母亲爱吃的零食塞满柜子,病痛将她折磨得沉默寡言,他不知道这样做母亲是不是会开心一些。
在他整理完那只零食柜子之后,母亲突然出声了。
【汐音,最后的这段日子,我想去临终关怀医院,这样你就不需要经常跑来看我了。】
他抓紧了书包带子,很久没有说话。
病房里只剩下了电视的声响,电视台正在播报今年的赏樱时间,清濑记得很清楚,京都的樱花满开日是在3月27日。
那一天花舞死了。
第35章 冷烟花
听商店街的老人说,死亡会改变一些事情,尤其是目睹他人的死亡。
清濑经历得太早,还未找到有哪些事被改变,就被生活推着往前走了,恍然大悟的时候,有好多既定的事实已然无法改变。
就像……那些无法预料的错过。
前祭请神结束后,后祭送神即将开始,这也是舞伎艺伎最忙碌的时候。
八坂神社开辟出来的化妆间门口,清濑撞见了望月美代子。
“望月妈妈,你怎么来了?”
望月美代子攥着挎包,匆匆移开化妆间一旁的门,“听说西川身体不好,我来看看。”
“在这个时候?等下我们就要演出了。”
“你们安心演出,剩下的交给我。”望月美代子合上了门,过了会儿,清濑看到望月搀扶着西川从走廊走过,坐上一辆的士走了。
“西川最近腿不太行。”正在帮忙系腰带的山村也看到了这一幕,“都说了这把年纪了就别逞强跳舞了,用嘴说就行了,非得亲身示范,我们这里又不是没有示范的老师,你说她亲自跳了,让边上示范的老师还有什么用。”
清濑回到镜子前,将自己脖颈的白粉铺平,“她以前也是这样,能亲手教的就都会亲手教。”
山村系完一条腰带,双手捶着腰长叹一口气,“你看看我们这群老人,一个身体刚好,另一个又倒下了。”
祇园的手艺人缺人传承,这是大家都在面临的难题。
“话说藤原那个小伙子呢?”山村给下一个舞伎系腰带,突然问道,“祇园祭这么忙的时候我正需要帮手呢,他去哪了?”
清濑刷子一抖,后脖颈的白粉涂歪了“啊?哦,他最近有点事在忙。”
“他有其他工作啊?唉可惜了,本来我还想让他继承一下男众的工作。”
“那也得问他愿不愿意呀。”清濑语气轻松,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
自从那次不欢而散后,藤原柊一次都没有出现在祇园,也没有联系,虽然清濑知道他要在学校忙一段时间,但现实就跟突然消失没有什么区别。
“改天你帮我联系一下他,就问他想不想兼职。”山村还是不想放弃。
“你不是有个儿子的嘛?他人呢?”清濑揶揄了一句。
“你说他?”木村利索地扎紧腰带,“提起他我就来气,说了句反正我不会留在祇园,就一去不复返了,还断了联系。”
“是不是你之前太紧逼了,比如你不继承我就去死,这种类型的话。”
山村瞪大了眼,一脸匪夷所思地看向清濑,“你这张嘴,能说好听的话也能说这么难听话。”
“做艺伎这一行是这样的。”清濑在镜子前背身,把涂歪的白粉擦去,“什么客人都遇到过,见多识广了。”
“听说前段日子还有客人要追你。”给所有舞伎穿完衣服后,山村终于得空,倒了两杯大麦茶,递给清濑一杯,“后来怎样了?”
“你怎么知道的?”清濑往杯子里加了一根吸管,尽量不碰到口红,小心翼翼地喝着。
“酒馆老板说的。”
“在这里真的一点秘密都没有。”
“那人不是挺好的嘛,给钱大方对人礼貌。”
“是啊,礼貌到被人怼了立刻就放弃了。有些男人只是对得不到的东西心存幻想罢了,长情对他们来说狗屁不是。”清濑长叹一口气,“唉,可惜了,我跟他合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