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柊还在熟睡,清濑走近沙发,轻轻蹲下身保持和他齐平。
面前人的脸上还有一丝倦意,身躯随着呼吸轻微地上下起伏着,他一晚上没摘眼镜,镜框被靠枕挪位到了鼻梁上,给平时一丝不苟的他增添了一些跳脱。
【对不起。】
清濑在心里道歉。
说不想谈恋爱说不想结婚的人是我,擅自爱上你黏着你不放的人是我,道德绑架回忆绑架的人也是我。
他在惩罚当时不辞而别的藤原柊,带着报复地在求证一些什么,可藤原柊并不欠自己什么,也没有义务满足自己的一切需求。
清濑轻轻摘下他的眼镜放到茶几上,凑近他的面庞,碰上他的嘴角。
他不敢过多停留,就像羽毛轻触又被风吹开,连一丝温热都没有尝到。
就永远停留在这里吧,仅仅只是这样的关系也足够了。
清濑站起身,最后环顾了一圈这个充满藤原柊气息的屋子,悄声离开。
祇园祭拉开了前祭的序幕,京都的街头开始展示起了一座座祭典巡行的山鉾,供给游人观赏。
宵山夜市热闹非凡,来自各地的游客把四条到乌丸的街道都挤得水泄不通,这是祇园一年最热闹的时候。
“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天音从置屋二楼的窗子往下望,花见小路上也全挤满了人,“今年的人是不是比去年多了好多?”
“每一年这里的人们都在说祇园快完蛋了,每次开祇园祭的时候又会觉得这里好起来了。今年的宣传下了血本,很多商家都等着这一次祭典赚足一年的钱。”清濑对此已经没有了新鲜感,最快乐的是游人,最忙碌的是在祇园中的人,还是前祭,舞伎艺伎们就已经开始准备后祭节目的所有事宜。
化妆品,服饰,配饰,只是整理就已足够繁杂。
“这么热的天,大家都好辛苦啊。”天音的声音中带着雀跃。
清濑收拾好了化妆用的所有物品,抬头看到天音的发簪。
“你怎么还在用紫阳花的发簪?”清濑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团扇发簪,“现在是七月了,该用这个了。”
“对噢!”天音摸了摸头顶的发簪,“没想到汐音哥也有细心的时候。”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清濑不满意地撇嘴,让出镜子给天音换发簪,“用了这个图案,才算是正式进入盛夏了。”
这只发簪有点历史了,他还是舞伎的时候也用过,半透明的织布上是手工绣的金鱼尾,清新灵动,人见人爱。
还记得第一次有人夸他的时候,他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想让他也看看”。
座席间的人都笑了起来,追问那个他是谁,是不是初恋。
单恋到底算不算初恋?
清濑一直没有搞懂这个问题。
然而不管是单恋还是初恋,他的爱恋都戛然而止了,就像有一天突然消逝的蝉鸣声。
刚开始分离的时候最痛苦,想起来的时候心脏疼到指尖,他经常在寂寥的半夜醒来,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
后来没有了眼泪也没有了哭声,只是半夜梦到的时候会时不时惊醒,醒来后梦境破碎,惆怅的思绪让人失眠。
再到后来,只有看到和他有关的事物时,才会想起自己曾如此喜欢过一个人。
再到后来,就连他的脸庞也变得模糊了。
人的记忆真不可靠,人的爱也是。
清濑从那只团扇发簪上收回视线,“听说今年的花伞巡游你被选上了。”
“是啊!终于可以参加了,我期待很久了。”天音戴完发簪,兴奋地转身,“我昨天已经看到衣服啦,超可爱,粉色腰带,白底天蓝色花纹的和服。”
“到时候我就在后面看着你们。”清濑取了把簪梳,戴到发髻上。
花伞巡游是祇园祭游行的一大特色,舞伎艺伎们坐在花车里进行游行,很是赏心悦目。
“今年汐音哥还是在八坂神社表演吧,好羡慕,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汐音哥一样独当一面的艺伎呢?”天音叹了口气,走到窗槛边将忘记关的窗合上,隔绝了屋外的暑气。
清濑没有很快回话,只是对着镜子发呆。
“心情不好?”天音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也还行。”清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练习了这么久,尽力跳吧。”
“什么尽力呀,汐音哥的第一次登台就是春季的都踊吧!当时所有置屋的人都来了,都赞不绝口,说真不愧是京舞名家的孩子,天赋异禀之类的。”
“这番话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清濑从镜子前转身,“京舞名家的孩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天音露出了毫不相信的笑容。
“再说了,现在都还有人声讨我呢,说怎么能让一个男孩子来当艺伎。”清濑又转过身去,拿着唇刷细细调整唇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