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恂不服气,“明明是他们不识相!”
“党争就是如此,谁占领了仁义的高地,谁便能立于不败之地,”裴云京可不急,眼下坐立难安的该是他们,说着他将茶水一饮而尽,赫然起身,“再耗一耗,且看他们有何后招。”
吕恂立即跟了上去,上马之前他又问:“都督,倘若最后还是要回京,那些炸药——”
裴云京手执缰绳,反问吕恂:“什么炸药?”
说完便扬鞭策马,回平州都督府。
…
崔应辰赶回铎州时已是第四日寅时,离早朝还有紧巴巴的一点时间,他刚回到府中,大内寺人鸿禄后脚就来传话。
中书府门大开,崔应辰站在门前拱手相迎,“中官有何吩咐?”
鸿禄先躬身行礼,再禀告中书,“主上今晨终于清醒,想请崔大人入宫,有要事相商。”
“主上?”崔应辰本以为是陆商容,没想到竟是慕容裕,他眼眸微垂,而后对上鸿禄,“敢问中官,主上可有透露所谈何事?”
揭露旧案当日,所有臣工都以为慕容裕这一疯就是永远疯了,果真后宫环境清幽,有利于慕容裕病情恢复。
他坐不住了。
鸿禄低头仍拱手,“这便不知了。”
怀着满腹疑问,崔应辰跟着鸿禄上了车驾,入宫直往太极殿而去,还没到门口,就见慕容裕早早出来迎接,“崔大人来了,快请殿内坐!”
慕容述还未回京,崔应辰暂代国事,慕容裕却还是大梁天子——至少在迎回慕容述之前,他的天子之位还不能动。
所以崔应辰还是谨遵君臣之礼,“臣叩见主上。”
“如今我已不是大梁的天子,”慕容裕连忙扶他起来,端的十分谦虚,“只待来日皇叔回京,能坐镇江左,率兵北伐,克服失地。”
崔应辰抬眸——
“慕容裕真这么说?”
下朝已是黄昏,崔应辰出宫后在城中绕了两圈,马夫不知道中书大人究竟要往哪里去,最后车驾才停在司马府两条街外,崔应辰下车一路逛过来,正赶上司马府的饭点。
崔应辰听谢元贞问,点头回答:“慕容裕以赎罪为由,说裴云京迟迟不肯率兵归降,想是以为铎州的诚意还不够,如今他代罪之身日夜忏悔,既有此机会,不如正由他亲自去接慕容述回京称帝。”
谢元贞听罢轻笑出声,“只是他究竟是想忏悔,还是别有所图?”
“定是别有所图!”陆思卿一拍桌案,案上茶盏应声而动,盖严了盏口,“当年弑父的不也是他慕容裕,他假作幡然悔悟,实则想故技重施,可他也不看看今时今日,他妄图要杀的究竟是谁!”
“我也作此想,”崔应辰回忆今晨慕容裕的神情,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他演戏的本事,“慕容裕言辞恳切,说到动情之处声泪俱下,好像我不答应,他便要当场以死谢罪。”
陆思卿又追一句,“那他倒是以死谢罪啊!”
“如晦,”谢元贞摁住毛躁的陆思卿,往日旧事浮现心头,“当初郑蕃哄他,裴云京的太子身份不过是捏造的。如今慕容裕幽居后宫,只怕还以为这天底下,唯有他与慕容述才是大梁正统。”
说来先前引诱郑蕃暗查韩寺人,慕容裕也是知情的,只是慕容裕口口声声不信何人,郑蕃那句所谓高祖嫡孙不过是来历不明,他又偏听偏信,或许正因他自己的出身也是来历不明,这才轻信郑蕃的话——
他也巴不得天下所有所谓的慕容皇族,都是来历不明的野种。
既然如此,那么只要慕容述死了,大梁朝廷群臣无首,而靖襄帝的血橐之盟还在,说不准他慕容裕就还有稳坐天子之位的可能。
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天子,他又如何甘心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最终拱手他人?
崔应辰对上谢元贞,这话与先前又有出入,“你师兄的消息可有核查过?裴云京究竟是否裴后所出?”
“眼下敏感时期,我让师兄最近的动作别太大,所以核查此事还需要时间,”谢元贞话锋一转,也是认同崔应辰先前所说,“裴云京若不是皇族自然最好,但咱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以防万一。”
“举大事必慎其始终,”崔应辰点点头,各人心思蠢蠢欲动,只等慕容述回京之时,“咱们得防着慕容裕,慕容述即便该死,可也不该死在这个时候!”
五日之后,崔应辰再次与裴云京约定平州郊外一见,此行要带上慕容裕,崔应辰说是亲侄想来迎叔叔回宫,实则基本等同于慕容裕的禅位仪式,只要能见到慕容述,只要大家当面将事情谈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