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碧向来沉稳,再大的委屈莫过于亲手斩断与胡毋琛的姻缘,彼时胡毋家人何曾没骂过她寡廉鲜耻,可别说摔东西推人,从和离到入宫,期间李成碧也不曾说过一句重话,甚至不曾掉过一滴没用的眼泪。
如此忍辱负重,怎会失控以致推倒陆贵嫔,致使她不幸小产?
李令驰咽下满腹怀疑,只挥手,“去吧。”
僮仆送了寺人出门,李凝霜端着药从廊子另一头走来——
“父亲。”
转身的时候李令驰忽然恍惚,他扫过李凝霜手中的药碗,鬼使神差地问:“先前你说裴云京趁为父养伤服药,暗中下了忿相,那你阿姊——”
凡用忿相者,轻则精神恍惚,如梦似幻,重则暴躁难以自控,往往会清醒地做出令自己追悔莫及之事。
李凝霜没回答,只是垂眸将药递去李令驰面前,“父亲先喝药吧。”
药汁十分浓郁,李凝霜面无表情,李令驰顺着视线,透过黢黑的光影去看这张脸,反而看出一些诡异阴险。
会不会是自己亲女儿?
李令驰脊背一凉,下意识没去接药,转而问:“谢懋功坦言自己曾在谢府见过柳濯缨,”他负手而立,李凝霜的目光实则难以穿透,然而其实更紧张的是父亲自己——
“柳濯缨到底是不是谢家人?”
“不是。”李凝霜端着药与他直视,话音刚落尤嫌不够,于是又斩钉截铁重复一遍。
…
小雪见晴天,有雪到年边,柳濯缨再领司隶校尉一职,携一抔雪乘兴前往江右。
此行是公务,其一是为查收三千兵器,其二则是临近年节,也是顺便代君督查三州郡的情况。
武库失窃,如今三千兵器如期打造完成,庾愔也算功德圆满,永圣帝感其忠心,特赏庾愔回家探望老父亲,年前都不必再回京。只是庾愔也顺着台阶上递辞呈,言说父母在不远游,他才疏学浅,德不配位致使酿成大错,如今总算弥补过失,也算了却一桩心愿,此后惟愿在家孝顺二亲。
两厢挽留与推拒之后,永圣帝才同意了庾愔的请辞。
永圣帝以为庾愔此生不再入朝堂,实则庾愔到了家中便与父亲说,年后想去师戎郡打五部与海寇。
当年师戎郡一战,海寇成了庾愔的心结,他承祖父遗愿,五部更是他的执念。
有了庾愔,此后望京与师戎郡便算是真正绑在一起了。
但这只是柳濯缨此行名面上的两件事。
入夜,赫连诚就抱着谢元贞在窗前赏雪,与他耳鬓厮磨——
“这段日子总不急着走了吧?”赫连诚紧紧攥着谢元贞的两只手,方才吃饭的时候还恨不得揣在怀里不撒开,生怕谁来抢走似的,“留下过年,开年各州郡官员回京述职,正好你我一道回去!”
“开年能回去都算不错了。”谢元贞任他摩挲,开口却是满腹担忧,“远香近臭,就怕呆久了叫赫连大人心生厌烦。”
从铎州到师戎郡赶了整整一日的路,美人香汗,赫连诚凑上来闻不够,盯着怀中人微微掀开的衣领,眼神危险,“哪里臭,我怎么闻出一股脂粉香?”
“想是赫连大人流连南风馆,沾了那小倌儿身上的脂粉,”谢元贞吃饱喝足,便开始装委屈,“原来大人已有蓝颜知己,夜已深,在下便不搅扰大人良辰美景,春宵一刻。”
“我瞧这香味就是打季欢身上来的,”赫连诚拉住人,伸手摸得隐秘,“莫不是为夫常年在外不归家,季欢也偷摸藏了个小的?”隔着衣料,敏感的地方依旧敏感,赫连诚察觉到他在隐隐打颤,眼神更暗了暗,“在哪儿呢?喊出来我瞧瞧。”
滚烫的嘴唇擦过耳廓,电流般直冲谢元贞天灵盖,赫连诚还没做什么,他已经眼尾泛潮红。
“哪儿敢呢,妾此生既许赫连大人,大人一日不归,妾只会一日以泪洗面,如何还能有心思去寻欢作——啊!”最后一字陡然拔高,谢元贞发狠地睨他,“你坏得没边儿了!”
赫连诚咯咯笑,他溺在谢元贞略带清香的肩窝,得了便宜还要卖乖,“饿死了,不给口饭吃,真是要活活饿死为夫了!”
“方才我那小半碗都叫你吃得干干净净,”谢元贞被他挠得停不住笑,话音撕得稀碎,“怎的赫连大人在自己府中还吃不饱饭?”
“米饭是吃够了,”赫连诚微微转过谢元贞得身子,低头去啄他粉嫩的嘴唇,“别的饭,可还远远不够呢!”
两人腻歪,突然院外,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