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茉又罩上被子,可是被周遇拉开了,他气得发抖,攥住被角的指节都碾得发白,每个字都咬得很死:“你觉得一样是吗?陈茉,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听起来是这个意思,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说了你也理解不了,你非要逼我说,我说不出来!我都说了你不要问了,你为什么非要问我!”陈茉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猛然使力推开周遇,捂住耳朵,“不要跟我说话了!别问我!”
周遇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话是你自己说的,什么叫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说不出来!”陈茉放下捂住耳朵的手瞪着他大吼,“别说话!”
连空气都在震动着,周遇红着眼睛安静下来,他伤心地看着她,陈茉崩溃地尖叫起来。
持续地,凄厉地。
她像一个失控的疯子,一只被猎枪击穿的小兽,声嘶力竭的吼着,又拼命压制住,用被子罩住自己,弯起身子大叫、发泄,几分钟后,她停了下来,浑身轻轻地抖着。
周遇隔着被子抱住陈茉。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茉茉,你怎么了。”
第70章 一只被撬开壳的蚌
陈茉喊到嗓子哑了,精疲力尽,茫然无措,眼泪一颗一颗地滴落下来。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处理不了我自己的情绪,我面对不了我的生活,我什么都做不好,和我爸妈搞不好,工作也不行,还是个不懂事的女朋友。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不懂事,我应该支持你的,这是你的机会。可是我过不去周遇,我不如你,我消化不了,我过不去,我就是控制不住,你让我一个人待着好不好,我们睡觉好不好,你别管我了,我不想继续说那些话,我也不想伤害你,所以你别问我了,别问了……”
“我不想冲你喊的,但是你一直问,我没办法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眼泪留进他的掌心,语无伦次地像个小孩子,二十年过去,她还是那个在黑暗的水渠里原地蹲着害怕得大哭的小女孩,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什么也不做。
被人质问的时候,解释不通的时候,就逃避。
逃避不了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得不伤害他人的时候,就崩溃地大叫。
“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做懂事的女朋友。”周遇对陈茉说,“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做,如果你就是没办法放心,那你就告诉我,要求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不想那样去折磨你。”陈茉哑着嗓子说,“难道就因为我受不了,就能一天给你打十几个电话,随时随地都去看你在哪吗?像一个控制狂一样?你会很烦的,有一天你也会受不了。”
“我不会。”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们既然在一起,就应该这样。”
周遇顿了顿,却又说:“我现在想不到怎么说,如果想到了就告诉你。”
陈茉无声地点点头,满脸泪痕。
她感到安宁,可是她并不相信,
爱是这样不计回报的东西吗?
不是的,绝对不是的。
爱需要被置换才能得来,需要付出,才能得到,需要对别人有用,才能长久。
人性都是自私的,爱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前置条件。
陈茉喜欢周遇是因为和他待在一起很舒服,那么周遇喜欢她,大概是因为她曾经漂亮、有趣、开朗,又自信又洒脱,还主动勾引他来追她。
可是那只是费心维持的外壳和表象,是陈茉光鲜亮丽的 A 面,她有着无比糟糕的 B 面,从前都消磨和消解在和父母的对抗之中,这种发泄方式很不健康,但却是必要的。
在陈茉的成长教育当中,她的家庭只教会了她用折磨和指责来彼此发泄,因为都是如此,所以反而坦然地互相伤害,现在父母从她的生活中消失掉了,只剩下周遇,陈茉无法对着一个无辜的人歇斯底里。
她只能试图自己吞下去。
她吞不下去。
周遇步步紧逼地温柔地撕开她的表象,于是陈茉只能像被撬开壳的蚌一样崩溃地发抖。
周遇抽出掌心,去浴室拿了热毛巾,然后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陈茉捂着毛巾呜呜地哭:“明天眼睛会肿。”
她现在明显是在假哭了,周遇笑着哄道:“会像兔子。”
陈茉的脸还在毛巾下面,瓮声瓮气地反驳:“你才是兔子。”
“我本来就是。”
陈茉放下毛巾,冲着周遇笑了一下,红着眼睛和鼻尖,像一只委屈兮兮的兔子,十分可爱,她看起来已经好了,获得过温柔的安慰,因此情绪平复。
看起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