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倏地,信妖被从后方猛的一撞。
年轻妇人哭喊得癫狂,跑得踉踉跄跄,没看见站在门口的信妖,一妖一人砰的一声,撞得双双翻倒,滚趴在地上狼狈得很。
「唉啊啊,我的腰我的腰……」
垫底的信妖,被年轻妇人压着,褐衣褐鞋还是全染了灰。他一手扶着腰喊疼,哀怨的从下往上瞪看。
「臭泥鳅,你见色忘友,竟不提醒我!」
黑龙郑重回答:
「我从没当你是朋友。」
「死泥鳅烂泥鳅笨泥鳅,你红烧、你醋溜、你油炸、你清蒸,你明明可以先说一声的!」
信妖唉唉叫。
「那,就没有好戏看了。」
黑龙冷哼一声。
信妖气噗噗的翻身,看着哭声未停,眼泪滴个不停的年轻妇人,真想把嘴缝起来算了。
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才说不能搞砸,这下还没踏进店门,就被撞倒在地,要办喜事却先遇到个哭不停的,拜托拜托,千万别是坏预兆。
店内人声鼎沸,有的叫、有的哭、有的嚷,一个个争先恐后全都咚咚咚跑出来,把店门前挤得水泄不通。
一个男人扑到地上,抱住哭泣的年轻妇人。
「别走!」
他眼里有泪,急着安慰委屈的妻子,顾不得脚下踩着信妖,还在褐衣上又添了脚印。
「妳没有错,为什么要走?想想我、想想孩子们,妳走了我们要怎么办?」
苍老的男鬼飘来,厉声大叫:
「难道是我的错?」
「爹,本来就是你不对!」
一个比年轻妇人年长些的妇人,泪眼蒙矓的指控。
「轮不到妳说话!」
老鬼喝叱。
「爹,她是咱们家长媳。」
另一个男人喊。
一家人吵吵闹闹、哭哭嚷嚷,人声嗡嗡、鬼声啸啸。
被踩压在下的信妖,蓦地膨胀起来。
深浅不同的褐色,伸展成胖大方形,把挤压在身上,以及身旁的人与鬼们,砰砰砰砰全弹开。
被这么一摔,姜家人才稍稍恢复平静。
他们相互搀扶,把龙神与见红,以及满身脚印的信妖请进店中,在大厅里坐下,然后全都低垂着头,各自或委屈、或恼怒,原先因惊吓过度,被留在家里的两个孩子也都跑来,抱住年轻妇人的大腿。
「发生了什么事?」
黑龙问。
老鬼率先开口:
「没什么,只是自家小事。」
家人们可不赞同:
「爹,怎么会是小事?」
「您也闹够了吧?该醒醒了!」
黑龙的大手一拍,身旁桌子瞬间从中断折,轰然倒在地上,上头的茶杯、花瓶、算盘等等也惨遭殃及,有的碎、有的破,有的幸运没破损,滴溜溜的滚到角落。
人们吓得抱在一起发抖,老鬼则是咻的溜进茶壶里,因为藏在里面也是怕的,颤抖得太厉害,壶盖喀啦喀啦直响。
「臭泥鳅,别不耐烦。」
信妖抢着做好人,要把琐事都听清,才好回去跟姑娘说去。
「你们都别怕。」
他好言好语好有兴趣。
「说吧。」
差点丢了媳妇的次子,低头看着两个孩子,见他们脸上泪痕,心疼得忍受不住,最先平复惊吓,鼓起勇气说了起来。
第11章
姜家生意做得好,归功家人齐心协力。
老鬼生前名为姜仕,是铺里的执事。
妻子十几年前,受不了他的固执脾气,离异后跟别的男人好了,分开不再来往,但家中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媳,生活也还顺遂。
他办事仔细,勤快得近乎严苛,两个儿子儿媳也像他,每笔生意都尽力,务必做得让新娘有荣光,店里口碑又好又响,生意多得接应不暇。
砚城里也有别间婚轿铺,但不少女子宁可等,否则就不肯成亲,急坏多少男儿汉,虽然嘴上埋怨,但见过姜家的婚轿阵,都觉得服气,别间实在比不了。
每趟姜家婚轿阵出行,围观的人与非人总是最多。
八人抬的大花轿两旁跟着媒人与丫鬟,再来是十六人锣鼓队,个个穿着大红新衣,乐器吹奏出喜庆音乐,节奏明快,熟练又有默契。一群人浩浩荡荡穿街走市。
姜仕就走在队伍最前头。
他腰杆打得直挺挺,身穿红罗衣、头戴红罗帽,手里提着一面大锣,锣面擦得金灿灿的。
婚轿队出行,即使在家不听父母话,出门但听一声锣儿响。
队伍前后对正、左右看齐,按照姜仕手里的锣声行动。
他锣声敲得慢,队伍脚步音乐就慢;他锣声敲得快,队伍就跟着快,走在最前头的他,要说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上一任木府主人娶亲时,用的就是姜家婚轿队,他被钦点主持,祖上都有荣光,在砚城里的地位,又更高了些,人与非人们,瞧见都得尊称一声老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