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珠玉就开始对门把手下力气,拿铁丝往锁眼里掏,用力拧门把手,最后拿拳头砸门,心里烦得厉害。
柳斯昭没有走远,他听到楼上的声音越来越大,有点好奇她正拿什么修家具,便又往回走,跟小阁楼保持着一段距离时停下,驻足倾听片刻,门对面的女孩正捏紧了拳头,泄愤似地砸门,嘴里是一串脏话,正宗南市脏话,正是一副气急了的模样。
等了一会儿,确信她是出不来了,他才发出声音,“退后,不要靠近门。”
下一秒,木门被轰然撞开,灰尘飞扬,门锁彻底断了。
落入柳斯昭眼前的一幕也相当离奇,穿黑色皮夹克的女孩拉开了房顶的玻璃窗户,正踩着凳子,要翻到房顶上去。
珠玉居高临下,缓缓回头,全身僵硬。柳斯昭捂着口鼻走进阁楼,这里的灰尘实在太大了,他四处打量,接着抬头,见着了她的真容,瞬间的惊讶之后,他皱着眉毛看着女孩的脸,仔细地看,“你,怎么在我的房里......诺玛,盛?”
眼前的女人和十年前的女孩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无论是容貌还是神情。仅剩未变的是她对他躲躲藏藏的态度和一口乡音。
一阵沉默之后,根据他的思路,她想出了回答,“你,为什么在我哥哥家?”
他是真的挺想笑的,但还是绷住了脸,继续问,“你哥哥是谁?”
她站得比他高,物理层面上来说,她是处于上风的,“我哥哥是小昭。”这是一种态度谨慎的敷衍,能敷衍到哪里算哪里。
难道他十年内也有这么大变化吗?她记得名字,却不记得他的长相了。
他有心看她还能怎么往下编,又问:“小昭的全名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次的沉默时间要更长一些,“柳......小昭。”她以前真以为小昭哥哥就叫柳小昭。
“我的妹妹叫盛珠玉,你叫诺玛盛。那你就不是她。”柳斯昭虽一本正经地说不着边际的话,但他已准备将手伸给她,把她从椅子上扶下来了。
“你不要小瞧人了,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样子了,我不会永远是又胖又难看的那一个。”珠玉从很久很久以前,每逢走到小昭哥哥面前,总感觉乌云蔽日。他太“好”了,长得好,文明礼貌,脑袋聪明,家境特别富裕。而她呢.....她都不想细想,整个青春期,脸上的皮肤总是红红的一大片,常年地长青春痘,还胖,又胖又丑。书念得好,可她一点都不喜欢学校......这些回忆糟糕透了。
他现在还用老眼光看她,还说这种话,分明一点都没瞧得起她。
“如果又丑又胖才能做你的小玉妹妹,那我可不想做你的妹妹。”珠玉从凳子上跳下来,拿起自己的包,径直离开了小阁楼。
第4章 父债
珠玉回麓镇待了一周,一直没见着她爸爸。盛文斌故意躲起来,一是怕人追债,不得不躲来躲去;第二点是珠玉自己猜的,她爸爸可能自尊心吃不消,从前富得那么招摇,现在落得一穷二白,他不乐意在老家抛头露面。
但回乡免不得要见人。
凡人都有生老病死几件大事,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酒席,结婚、生子、满月、寿辰、葬礼......人们熙熙攘攘,来来往往,为着这些人生大事,聚起来大吃大喝。
盛文斌躲起来的做法让他躲过了所有需要见人的场合,可等珠玉回来了,这份差事就落到了她身上。才一周,人人都知道盛老四家的女儿回乡了,这么个小地方,消息一阵风似的就能传个遍。
陈家叔公的孙子满月,请了他们家星期六去吃席,把珠玉也请了。
不巧另一家的事撞上了陈家的满月酒,三姑父的姨奶奶过世了,他们夫妇两个都要到场,只得派陈雨晶和陈凯出面,葬礼就不带孩子去了,他们把陈诗琪也塞给了这俩姐弟。
孙子山原本属于村民的农民集体土地。他们当初把山租给盛文斌的时候,是指望他把山好好经营起来,做出一番名堂的。造出茶厂也好、果园也行,都能给镇上增加工作岗位、带动经济发展。他当初对镇上的人描述的宏图伟业里,更说岂能仅限于此,他要造度山庄、游乐园,让孙子山成为南市数一数二的旅游景点。
现在一场梦幻泡影。
每年的两百万租金的确没漏,但他目前这个情形,来年的租金、下一年的租金呢?村民对盛文斌的疑虑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只是谁都没明说。
这已是一部分厚道人的想法了。
更不厚道的人纯粹看笑话,他们认为盛文斌几年前富得流油,也不记得带亲戚沾光,现在一无所有,都是命该如此。
如果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普通,人们并不会对某个人产生过多的注意力,但若是他曾经非常富有,旁人对他生的就不是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