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大院子里的几桌人,吃着吃着就吵闹起来了,站起来四处走动,敬酒、灌酒闹个没完。
陈雨晶今天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直到看到邻桌一对男女,在中间位置慢慢空掉的情况下,椅子越挪越近,越坐越近,直至紧靠在一起,她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和包包,绕到他们面前,冲男的大声“呸”了一声,跑到门外去了。
珠玉闹不清状况,扭头瞧看表姐真走了。
“小松哥哥前阵子追过大嬢嬢,老来接送她上下班,刮风下雨都来,但是最近不来了。原来是和别人好了啊......”陈诗琪趴在桌上,探过头,给不明所以的珠玉解释一番。
雨晶伤心,她俩都有点情绪低落了。
没多久,那个叫小松的男孩子也遭到了“报应”。陈凯今晚喝多了酒,知道姐姐的事儿后,满面通红地过来找小松兴师问罪,陈凯的小兄弟拉着陈凯,不让他动手打架。此刻局面虽然没上升到动手的地步,但也不乐观,他们中间围了不少人。连陈叔公那些大人都走过来看情况了。
堂屋的灯光大亮,人散了一半,珠玉才发现,陈老太太对面坐的那个人,背影很是眼熟。坐那一桌的都是陈家的近亲。他也是陈家的近亲吗?
正当她仔细研究那人的背影时,有人猛敲了一下她面前的桌子,拿碗底敲的。同桌的一个应该喊作三婶的女人忽然开了一个长调的哭腔,“那黑心肠的盛老四啊,贪了我们家的房子,都是钱啊........应当还给我们家啊!”
她推倒椅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正对着珠玉,敲碗摔筷子,哭得绵长悠久。这家的男的低着头,坐那里抽烟,不说话。
见珠玉不说话,那家的女儿也加入了战局,抱着几岁大娃娃的妇人走过来,指着珠玉的鼻子破口大骂:“赚得都是黑心钱,不要脸的,盛家人把别人家的血汗钱骗走,给自己的娃娃过好日子,穿金戴银,送到国外去,吃香喝辣啊,迟早遭报应,大家伙儿看看,报应不就来了吗......”
酒席上的人群分成了两堆,男人都在陈凯和小松那里劝架,女人们围在哭闹的三婶这边,好言好语地劝她起来,有事找大人说,和小孩闹有什么意思?
珠玉僵坐在原位,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没为自己辩解,也没为父亲辩解,女人的哭声和骂声交织在一起,她脑袋嗡嗡地响。
那边的妇人越骂越响亮,忽然情绪激动地扯起珠玉的衣服,推搡起她来。
直至孩童尖锐的哭叫声响起,七岁的陈诗琪抓着小嬢嬢的手,吓得大哭,满面通红。
珠玉这才从密不透风的叫骂声中惊醒过来,她弯腰把陈诗琪抱在怀里,不再管这些人骂她什么,她转身要走出陈家院子。
但那家的人不让她走,一个个挡在她面前,三婶在她脚底下滚来滚去,哭闹不休。
这情形珠玉不是第一次见,乡下厉害的妇人骂街撒泼都是这样的,只是落在她身上是头一遭。她要走,他们就拽,拽她的衣服和包带,甚至拽了她的头发。
劝架的女人们怕把孩子摔了,接过陈诗琪,搂在怀里哄她不要哭,但陈诗琪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大叫:“不要欺负我小嬢嬢!我要喊我爸爸来了!”
陈诗琪在家绝口不提她爸爸妈妈,他们在外面忙着挣钱,回家次数很少。在这时候,她能想起来给自己撑腰的,竟然还是爸爸,只是爸爸远在天边,没办法回来救自己和小嬢嬢。
珠玉低着头,头皮阵阵作痛,她试图推开别人的撕扯,却感觉很多只手把她往下压,几近乌云罩顶。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太轻了,好像要飘起来了,也许是今夜的晚风太大,或是她近来时差没有调整好,太昏沉。
“站起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什么都别管,站起来。”
那个人把她扶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将她往出口带。她跌跌撞撞地跟上他,手指动了一下,那个人感知到了,便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似是一种回应,回应她,我有本事把你带出去,只要你站起来就行。
“琪琪,琪琪呢?”她的隐形眼镜掉了,这是她找不着方向的根本原因。
抽泣的小女孩已经被柳斯昭单手抱了起来,“带上了,不会丢。”他右手牵着头发散乱的珠玉。
“哎!你是谁啊,要你来多管闲事!”闹事的妇人把矛头转向了他。
模模糊糊的视野中,珠玉听到他说:“我是盛珠玉的哥哥。”
陈叔公刚把两个醉酒小子弄进了里屋,现在又来处理女人这边的争闹,他断喝道:“休得无礼!不要在客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这乱哄哄的功夫里,人群挤在一起,又是劝架又是争论。柳斯昭已带上珠玉和琪琪,两个人从小门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