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温淮的魂魄虽然归位,却仍少了一魂。
怎会如此?
林长辞心中微惊,再一查探,发现更奇怪的事。
温淮缺的一魂并非刚回来的一魂,亦不在黑蛇身体中,而是丢失已久,割舍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魂丝残余。
这样干净的割舍,没了断裂的絮边,就算是补魂也没法补上。
温淮何时丢失了一魂?
他魂魄不全,平常言行举止竟然无异,也没叫自己知道。
不,应该说是温淮从未提起过这事,连一星半点相关的话都没说过。
林长辞心中一沉,想到另一个可能——莫非温淮自己也不知道少了一魂?
他又惊又疑,脑中一时纷乱如麻,还未想到更多,温淮的眼皮便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
“师尊。”
他从地上坐起来,身子还有些僵冷,灵气运转过后,脸色好了许多。
林长辞看着他,他也看着林长辞,过了一会儿,低声道:“一路劳累师尊了,如今风雪越发的大,不如找个地方稍微避避。”
林长辞颔首,心里装着事,没注意他的耳根已经红透了,任他扶着起身。
怎会有人魂魄不全还举止如常?
林长辞补魂多年,从未见到过类似之人。就算是天生魂魄有缺的林容澄,虽被他补过一些,仍然有些痴傻,不比常人。
如是想着,他又探究地看了一眼温淮,温淮抿着唇,手指本是扶在他手臂,却不由自主地滑到腰间,往怀中带了带。
见他有几分心猿意马,林长辞冷冷道:“你如今是人身,适可而止。”
温淮顿了一下,识趣地松手,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黑蛇,第一次遗憾自己并非蛇妖成精。
第35章 梨花
二人于风雪中走了半程,终于寻到一处背风的坡地,便暂且在此坐下歇脚。
林长辞困乏至极,补魂又消耗了不少心神,靠在石壁上小憩。
温淮知他这一路过来艰辛,设下阵法后守在他身边,垒了一堆石头生火。
二人之间沉默片刻,温淮听他呼吸匀净,以为他熟睡,悄悄靠近了些,听他忽然开口:“你魂魄为何不全?”
温淮愣了一下,低头用剑鞘拨了拨火苗,低声道:“不是什么大事。”
林长辞睁开眼睛,观他神色似乎并非一无所知,当下声音沉了几分:“你早知道你魂魄有损,为何不告诉为师?”
“但不影响我修炼与心性,不是么?”
温淮往火堆里添了一点符纸,没有看林长辞的眼睛。
林长辞手中出现一柄短剑,把他剑鞘压下,蹙眉耐心道:“魂魄不全非同儿戏,面上看不出来,总归不比常人。”
他板着脸,凤眸中全是严肃:“你是何时失去这一魂的?”
天下补魂无人能出林长辞左右,但知晓徒弟魂魄有缺,他便无法坐视不理。
温淮将剑鞘从他的短剑下轻轻抽出,避重就轻道:“我既无事,师尊就莫要问了。不知现在是何时辰,师尊且再休息片刻,我去探探路。”
他垂眸起身,看不清眸中神色,回避的态度让林长辞心中愈发生疑。
这般不愿细说,支支吾吾,难道这一魂的割舍有其他内情?
他去探路的时候,林长辞心中转换数个想法,薄唇轻抿,最终还是把疑问压入心底。
温淮显然不愿告知,他继续追问无济于事,不如等出了秘境后问问杨月水等人,几个徒弟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林长辞如是想着,心神一经松懈,顿感疲累,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梦里不甚安稳,闪过不少从前的片段,有许多事他已经记不得,经年之后忆起恍若隔世。
这之中和白西棠相关的画面最多,记忆里,师弟还是几百年前的少年模样,踏着落花与山间幽鸟相逐,白衣胜雪,束带当风,在凡人眼中恍若神仙中人。
“师兄。”他笑着回头,气质清冽干净:“我们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好不好?”
朝阳升起,在他脸上投下眼睫的影子,神情温柔专注:“真想和师兄永远这样活下去。”
“若不远游,如何知天下之大?”林长辞摸了摸他的头。
发带从他手指间滑落,下一刻,白西棠的面容变了。
周围落入黑暗里,白西棠紧紧盯着他,眼眶通红含泪,语气却极为冷定:“师兄为什么总是想出去?跟我一起住在这里不好么?”
他说着笑了笑,眼神变冷,将林长辞拥入怀中,掐在腰间的力气说不出的大,箍得发疼,声音温柔至极:“对,师兄,就这样看着我,也只能看着我。”
黑暗往身上蔓延,宛如泥泞,扯着他往下沉去。
白西棠的怀抱冰冰凉凉,不像活人,死死锁着他,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