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不懂了,非得交给胡盈袖办,说错了话,真把孙全生惹毛了,激怒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不成?
温桃蹊喉咙一时发紧,虎着脸把人给拽了回来:“我还拽不住你了?有我二哥和你表哥在,你一个女孩儿,老冲到前头说什么话?也不怕叫孙大人看了你们胡家的笑话吗?”
胡盈袖好似不服气,小嘴一撇:“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实话实说的,有什么笑话可看?
这年头,人人都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表面上一团和气,私下里暗潮涌动,假模假式的扮客气,我偏看不上这套做派。
我话虽然说的不中听,可并没有什么恶意,也不是非要以最坏的揣测去揣摩孙大人的心思,就事论事罢了。”
她一面说着,眼珠子滚了两滚,大约是迫于陆景明无形中扔给她的压力,到底是朝孙全生蹲身做了个礼:“若是言辞不当,不小心冒犯了孙大人,我给孙大人赔礼了。”
底下的百姓未必全都能听见她的话。
可她分明有意抬高了声儿,站的靠前的,就一定能听见。
何况他们身边儿还有这么多人跟着……
孙全生想扶额,手抬了一半,生生忍住了。
他的确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
心里很生气,面上却不能带出不来,不然就成了小肚鸡肠,又或是,恼羞成怒。
于是他连声笑,说无妨,甚至还要咬着牙去夸胡盈袖,赞她几句的确性子爽直,以此来证明他是宽容大度的。
叫胡盈袖这么闹上一通,这银子的来历,孙全生是不说也得说了,不过他说温长玄一行不适合大张旗鼓的,所以也就轻描淡写,真是轻轻带过的。
老百姓们只惦记着那点儿粮食和热粥,谁给了他们吃的,谁就是大老爷,一时又朝着高台上的方向,磕头跪拜的。
这不是温长玄想看见的场面。
他最受不了别人这样高捧着他。
他又不是什么大善人,路过德临县,出这笔银子,虽不是不情不愿,但总归是孙全生设计了他,才从他这儿要走的这笔银子,现下老百姓们这样磕他,他实在觉得受之有愧。
孙全生又笑:“我就说,贤侄未必应付的了这样的场面的。”
温长玄不动声色:“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不过一碗粥,一把米,就叫他们这样子跪我,我心下不安。”
他深吸口气,又去看孙全生身后的乡绅们:“那些银子,于咱们这样的人家而言,不过是手指头缝儿里漏出来的一星半点儿,却能救活多少条人命,咱们既不是拼尽全力去帮他们的,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受他们如此大礼,又怎能叫他们感恩戴德,看我们天一样的高呢?”
孙全生面色又是一变。
好在温长玄并没打算真跟他彻底撕破脸,是以说完了,退两步:“孙老爷,我们还是不在这儿多待了,我瞧着这样子,心里实在是有些难受的。”
他既然要走,孙全生就不会多留。
今天闹这么一出,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他刚才就巴不得他们快点儿走呢。
要不是一开始怕温长玄他们心里有什么,他压根儿就不会带他们一行过来。
没成想,反倒叫几个年轻人把他给架住了。
·
从施粥的高台那头下来,他们几个也没急着回仙客来。
德临小县的就酒肆茶楼,当然是没法和歙州城中相提并论的,可眼下一行人不打算回客栈,自然就挑了一处看起来还略顺眼些的茶楼进去。
茶楼里的小伙计见这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个个生的不俗,穿戴更不凡,又脸儿生,便也就知道了,这是前几日才入了县城来的贵客,听说是一进城,就被知县大人给接走了,直接就安排在了仙客来,也不知和知县大人是什么样的关系,总之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得罪不起的人物就是了。
于是小伙计一脸谄媚的迎上去,把人往里头请。
这茶楼里喧杂吵闹,各色人等都有,就算是进了所谓的雅间儿,外头的吵闹声,也仍旧能听见的,可一点儿不僻静。
好在几个姑娘并没有过分娇气的,就算是胡盈袖这个素日什么都挑剔的丫头,这会儿也一脸的得意,看起来对这里的环境,并没感到不适。
陆景明看她脸上得意的笑,脸色一黑:“你得意什么?我是那么教你的吗?后面的话,谁让你说?”
胡盈袖拿了个水杯在手上玩儿,左手的食指勾着水杯边缘,打着杯子直转圈儿:“我听他说话就来气嘛,温二哥哥是出了银子的人,他们又不出钱,又不出力,好处却全叫他们得了,然后嘴上还要再占个便宜?这天底下的好事,都是他孙全生一家的啊?我看他干脆改名叫孙全好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