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璟珩蜷缩起身,脸埋在臂弯里点了点头。
石屿看不清他的表情,责任心作祟,总不能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偷偷哭,凑近了些。
“要不我帮你画一张她的画像?”
宋璟珩怔住,往昔回忆翻涌而来,三年前的他在老宅的梅花树下,也曾这般说过。
他缓缓抬起头,想去握石屿的手,却被他迅速躲开。
“等我一下。”
石屿一拍大腿,飞快地站起身,跑去拿画材,没过多久,他抱着画板回来:“说说看,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石屿蘸了下墨水,吸干笔头多余的水分,嘴角微翘:“虽然我没有拿毛笔画过人像,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有十年的素描基础,绝对画什么像什么。”
宋璟珩看着他握笔的样子,心情有些沉重,喉结上下一滑,缓缓开口:“我娘眼角有颗痣。”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下:“和我一样,都在这。”
“她笑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线,眼角没有褶子,很年轻。”
“眉毛我记不清了,不过鼻子很挺,嘴唇很薄,先前下人还会在背后说嘴唇薄的女人刻薄。”
“她只是不爱说话,其实…”宋璟珩叹了一口气,“算了,我扯远了。”
“没事你继续,我也才开始打型。”
风吹过发梢,纸张轻扬,石屿画完线条,指着自己头发比划:“发型呢?她是长发短发?”
“长发,她时常用木簪将头发盘起一个髻。”
“OK。”石屿一笔成型,又挤了点颜料在调色盘上,“衣服呢?平时她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宋璟珩深吸一口气,食指指甲死死嵌进虎口:“这个我也忘了,只记得每逢过节她都戴着一串白粉色珍珠项链。”
“这样啊。”
石屿拿远了画板,“没事,我帮你看看整体配什么颜色合适。”
他一手托腮,观察片刻道:“你妈妈看样子是个温柔的人啊。”
宋璟珩心头微颤,不自觉地凑近。
石屿毫无察觉,洗了下画笔,沾了些花青色勾勒她半身的衣着,没等收笔,宋璟珩蓦地抱住他。
“诶诶,怎么又抱起来了?”他想挣脱,却被搂得更紧,“我还没画完,你快松手!”
宋璟珩当没听见,头埋在他的脖颈,蹭了又蹭,石屿吃力地抬高脖颈,呼吸有些不畅。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霎时间,被暴力裹挟的童年仿佛重新出现在面前。
石屿恍然看见年轻的父亲抱着酒瓶,面红耳赤地打骂他和妈妈,呼吸不由急促起来。他不敢再看下去,一把推开宋璟珩,逃似的离开四合院。
宋璟珩起身去追,石屿转身,狠狠撂下一句:“不许跟着我!”
门外是一片稻田,他扯了扯领口,呼吸渐缓,沿着田埂漫无目的走,远处云海翻涌,很快看不见了太阳,身后的脚步轻轻,夹在蛙声里,很难让人察觉。
只是石屿的听觉向来灵敏,他转过身,宋璟珩慌乱地站在他身后,想躲却没能躲掉。
“对不起,我…”宋璟珩攥着衣角,半天没找到解释的话。
此时头顶下起了雨,他匆忙上前,石屿慌乱后退,一路追到田埂尽头,宋璟珩叹了口气,停下脚步。
“你后面没路了,我们回去吧。”
身后有风吹过,水稻沙沙作响,石屿回头望了眼,又抬头和他对视,宋璟珩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后退。
石屿见他老实了不少,点了点头,跟他回到了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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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在下,廊前坑里的水越积越多,月亮爬上来,倒映在水坑里,宋璟珩熄了灯,侧躺睡下。
到了后半夜,意识深处风把彼岸花高高吹起,连带着童年往事一起在脑海里纷扰。
当年的父亲不似现在这般跋扈,那一年他坐在老宅长亭里,背对着满池的荷花笑起来像大肚佛。
荷海翻涌,涛声四起,画面被卷得天翻地覆,宋璟珩倏地回到了悬崖边缘,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猛然回头,眼前最后景象是那两只宽厚的耳垂。
耳边狂风不止,宋璟珩唰地一下惊醒,捂着胸口倒抽冷气。
石屿被他吵醒,“啧”了一声,语气不善道:“大哥,你又怎么了?”
他唤了好几声宋璟珩没有丝毫反应,像是被梦魇困住般,定定地望着床头柜。
石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仍不搭理。
潮湿的冷气从头顶窗户钻进来,他搓了搓手臂,坐起身,趴在他耳边喊:“宋璟珩,你大半夜装什么僵尸!”
宋璟珩被他吼得一哆嗦,似僵尸还魂般,木木地盯着他:“你怎么也醒了?”
石屿用力一扯,没好气道:“你把我被子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