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德的嘴唇惨白,不住地颤抖着,纷乱的心绪下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句“你胡说”在瞬间急转,成了他怒吼而出的:“我不需要!”
“那种东西,我根本不需要!”赛德双目猩红,持枪的手不断颤抖着:“我不需要那种软弱的东西——能捍卫王座的只有铁腕、暴力和鲜血,我只要他们畏惧我——!”
可是他的虚张声势却逐渐被另一种情绪填满了——他是如此嫉恨又憎恶。为什么这世界上偏偏有一个人,他拥有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能令自己如此嫉妒。于是他的辩驳在中途变成了另一种愤怒,赛德看向安斯艾尔,突然道:“为什么你还能活下来?”
“为什么你经历了那么多一切,还能活着?!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安斯艾尔!!”赛德的嘴唇因愤怒而不断发颤,他歇斯底里道:“你已经被放逐到了崩落星系,为什么你却还能从那个炼狱里爬出来!白乔死了!温羽泽死了!就连莉莉安也死了——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难道不羞愧吗?你难道不觉得你活着根本是愧对他们吗?你难道不应该去给他们偿命吗!”
他尽可能想办法激怒艾尔,想看他愤怒、想看他痛苦,而不是现在这样,自己所有的攻击对他来说仿佛都不痛不痒。
然而安斯艾尔看着他的眼中悲悯更盛,那种可怜他的眼神、他绝对不允许出现——他不要回到那个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法被正视的时候。所有人都该畏惧他,因他的话语而颤抖、战栗、痛苦,唯独不该是——
赛德的崩溃最终破口而出:“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安斯艾尔!!!”
不许可怜他!不要侮辱他!
他猛然将枪口对上安斯艾尔,在声嘶力竭的吼叫中,他出于泄愤地朝着安斯艾尔扣动了扳机。
而安斯艾尔一直以来等的就是这一刻。
近乎枪响的同时,赛德发麻的手腕一痛,随即失力。安斯艾尔错身而过的瞬间,他身后那扇门彻底被轰烂,而赛德也被凌厉的一肘打得弯下了腰。
他捂着肚子发出一声痛呼,枪被甩落在不远处。而没等他再伸出手,背后就有人反剪了他的双手,赛德随即无比狼狈地整个人被压趴在地面上。安斯艾尔在他背后居高临下,而赛德被他这样的姿态彻底激怒了:“放开我——安斯艾尔!!”
他拼命地挣扎着。
“赛德,你已经彻底输了——”
“不,我没有输!”赛德抢断着否认,随即怒吼道:“我永远也不会输!!”
“赛德,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在那么多人因我而死后,我还能这样活下去?”安斯艾尔死死压制住他:“因为爱予人救赎。我因他们的离去而痛不欲生,也因为他们坚定不移的爱而从不曾放弃自我,即便是为了他们,我也要好好活下去。”
这样的回答似乎刺痛了赛德,他咬紧牙关,挣扎的力度益发地大。然而安斯艾尔不为所动:“另外我要纠正你的一句话——羽泽并没有死。”
原本剧烈挣扎的赛德定在了原地。
“你以为诺里怎么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你加冕仪式的现场,因为帝国王都里还有幸存的史宾塞斯。”
“想知道他们怎么能从那场你们认为万无一失的时空乱流中逃生——?”见到赛德错愕的眼神,安斯艾尔低声道:“说起来还多亏了你们在那之前的那场伏击。”
“如果不是舰体中心因中弹失火而即将爆炸解离,他们也不会选择将星舰拆分解体——主舰毁灭在乱流之中,近乎化为齑粉。可逃生客舱却随着乱流漂泊搁浅,到了观测线边缘。”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们的所作所为都不会被全然掩盖。赛德。”
“——闭嘴!”像是终于崩溃了似的,赛德吼道:“收起你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安斯艾尔!”
赛德赤红着眼睛看着他:“你倒是干脆一点杀了我——!”
“我会杀了你,赛德。”安斯艾尔冷冷地看着他:“但不是现在。你和你父亲的罪状都将在帝国法庭之上得到逐一审判,没有侥幸,也不会有冤屈。”
“帝国民众将会亲眼见证那一切!所有的罪将被公正论处!所有被掩盖的真相终将公诸与众!”
“——赛德·卡尔纳特!”安斯艾尔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我将会以此,来纪念帝国的新生。”
*
在那之后不久。
随行的军卫包围了神塔,安斯艾尔目送那位歇斯底里发疯的暴君被近卫拖走关押。被急召来的医官对郑杨的身体状况进行了详细检查,在确认并无大碍后,将昏迷中的郑杨转入帝国中心医院进行诊疗。
郑杨被急匆匆送下神塔,而安斯艾尔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外公的手被抽走后自己空落落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