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仁的手搭在了简陋的摇篮上。那是一双苍老布满青筋的手。很难说清楚他这样是否是在寻求依靠。
“还有什么吗?”他的话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奥利维亚在写给我的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依照她的遗愿,我将她的骨灰撒在了打人柳的树根下。顺便去猪头酒吧要了一点羊奶。”
慕羽发现爷爷拍邓布利多肩膀时手都在颤抖,他的声音还是铿锵有力:“阿不思,简单的感谢已经不能准确表达我现在的心情了。你本不必做那么多,现在英国形势严峻,你已经有一堆事情要操心了,伏地魔….”
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天幕,阴暗的房间也被这道闪电照亮,邓布利多的半月形眼镜折射出一缕光芒。
他的声音随着紧随其后的雷声变得悠长而深远:“不。一切都是必要的,慕。已经有很多人牺牲在了战争中,未来将会有更多人牺牲。我们能做的,唯有避免不必要的死亡。”
滚雷惊醒了沉睡的女婴。婴儿哇哇啼哭了起来。即使啼哭也很快被惊雷掩埋。
慕仁好似已经站成了一尊雕塑。
“伦敦很少下这样的暴雨。”慕仁轻声道,甚至女婴孱弱的哭声都差点遮盖他的声音。
“暴雨或许才刚刚开始。”
“她需要亲人。我会将她带回九州,亲自抚养,不过她出生在英国,十一年后必然回到霍格沃茨。”
“这也是我联系你的目的,我不能任由一个孩子流落孤儿院,或者陷足于这种地方,尤其是一个必定具有强大魔法天赋的孩子,”他又望向了雨幕,“毕竟有过一次先例了。”
在场两人大概都明白那个先例是谁。
“我不擅长养孩子,可以说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慕仁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婴儿稚嫩的脸蛋,“但我可以再尝试一次,做一个好爷爷。”
又一道闪电划过,就在一瞬间,慕羽终是解读出了他眼中所有情绪。
复杂与纠结消逝得比闪电还要迅速,紧随其后的,只有终于不再掩饰的倾泻而出的慈爱。
这应该算是…书上所说的,亲情吧。
可是亲情似乎并不那么强大,并不那么坚固。
“奥利维亚给过一个名字,Sinclair,辛克莱尔。只要愿意,你可以保留它。”邓布利多同他一起俯身看着摇篮里的女婴。
婴儿还在哭泣,慕仁抱起女婴轻轻惦着,动作娴熟得令人惊奇:“发源自claro,光明,纯洁,是个好名字,”女婴在他怀里渐渐停止了哭泣,“可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光明纯洁。过度的期许反而会成为一种负担。慕羽,你就叫慕羽。只望你早日生出羽翼,脱离樊笼。”
慕羽从冥想盆中猛地抬起头,对上的只有邓布利多湛蓝的眼睛和福克斯火红的羽毛。
“那时是你爷爷最痛苦的时候,”邓布利多没有对这段记忆作过多评论,只是平静阐述一个事实,“好几位霍格沃茨的教授知道后都愿意抚养你。我将你交给他不仅仅是因为你母亲的遗愿,更因为亲情,是双向的救赎。”
“我能再看看你的守护神吗?” 他忽然提出了这样一个看似古怪的要求。
银色的眼镜王蛇从魔杖顶端游出,蜷成一团懒洋洋地沐浴在室内星星点点的阳光中,明亮而又强大。
邓布利多幽幽叹息了一声:“最后一个问题,羽,圣诞节假期,你去过英国的其他地方吗?”
“没有,先生。”
她的回答熟练得像是经过了无数次排练。
对于这个回答邓布利多不置可否。
“房子只是空房子,真正的家在这里。”他伸出一只手虚空点了点浮在半空中那条慵懒的眼镜王蛇,蛇化作一道银光消失,“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生日在七月,提前祝你十三岁生日快乐。十三岁,还是一个可以尽情玩耍,无忧无虑的年纪。”
原来她已经要十三岁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外人记得她的生日。
不过又有什么用呢?她不会因为邓布利多记得她的生日便放弃她的整盘棋局,她的安全感不是靠一句简简单单的生日快乐给予的。心魔并没有真正消除,它仍然潜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等待着时机吞噬她的心神。它比慕义还要危险。
尽情玩耍,无忧无虑也许属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但永远不可能属于她。
她更不愿意接受辛克莱尔这个名字,那只不过是奥利维亚自我感动的一腔期许。
邓布利多当时的选择还是错了。
她宁愿被交给霍格沃茨的一位教授。
“谢谢您。”慕羽模仿着曾经在厄里斯魔镜中看见的那个笑容明媚肆意欢笑的小女孩。她向来在模仿方面极具天赋,但是明明小女孩的笑颜早已深深刻在她的脑海,她却连依葫芦画瓢都难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