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禛之白了杭七一眼:“你真是没心没肺,那乔驿使舍下一条命,也要送我们离开,你竟然一点都不担心他,真是……”
“担心有用吗?”杭七一拍祁禛之的脑瓜,“我又不是傅将军,天天担心完这个担心那个。我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把你送去四象营从军,让孟伯宇那小子好好收拾收拾你,省得在我们跟前碍眼。”
“你跟……孟少帅很熟吗?”祁禛之奇道。
“不跟你说了吗?我是傅将军的亲兵。”杭七一扬眉,“当年在塞北,我揍孟伯宇,他可是不敢还手的。”
祁禛之“嘿”了一声:“既然你是傅将军的亲兵,那你家主上是谁?难不成,那病病歪歪的人就是傅将军?”
“说话注意点吧你,”杭七又是一巴掌拍在祁禛之的后脑勺上,“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两人缩在屋里说闲话,耳朵却听着窗外。
这南门县并不太平,此地离四象营驻地相当远,再往西就是高车部落,里面鱼龙混杂了不知多少逃出要塞的大兴逆贼、北卫余孽,年年都不安生。
杭七曾跟着傅徵出过一次南门县,关外黑市之景仍刻在他心里。
当然,也正是如此,杭七才会带着祁禛之跑到南门县落脚,在他看来,虎无双可不会轻易跑到这里来碰运气。
只是可惜,杭七想错了。
深夜,一小队来路不明的人马顺着南门县城墙下那年久失修的沟渠溜进了这座冠玉最西的小镇。
一个在傍晚时分目睹了祁禛之与杭七进店的老妇坐在巷子口,为那为首之人指明了去路。
就在客栈小桌上那盏不长不短的蜡烛即将燃尽时,他们破门而入了。
“嘭”的一声,杭七横在门口的长椅被人一脚踹翻。
祁禛之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拽起,丢到了一边。
“快走!”杭七拔刀出鞘,挡在了祁禛之面前。
“七哥!”祁禛之惊道。
他话声未落,只听“当当”两声,前后门窗被千金线打断,杭七抬手拍了个引子在祁禛之的双肩上。不等他喊疼,这暗器长线瞬间收拉,拽着祁二郎飞向窗外。
“不要——”那声音散在风中,跌出了客栈。
这时,一声桀笑响起,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短打的壮汉出现了杭七眼前。
“别来无恙啊,”这人吊着一双三白眼,笑意盈盈地叫道,“义渠豹。”
杭七一震,握紧了手中的刀。
一天后,守在枫山驿的虎无双撤了兵,撤兵前,他将驿使乔泽斩于马下。
又过一天,四象营拔军,直奔十八里盘外的北卫古铜台旧址,出其不意地偷袭了埋伏于此的三千通天山匪宼。
虎无双气急败坏,放出话来,说若是傅徵不出面见他,他就要将余下人质悉数斩首示众。
此事一路传回京梁,第二日朝堂上,当今皇帝谢悬应下了剿匪的军令。
祁禛之就是这么逆着北上西去的人流开始往回走的。
他在南门县外的小驿中听到了四象营拔军的消息,至于如今四象营在何处,祁禛之不知,也没有门路去探知。
不仅如此,事发突然,眼下不论是令牌还是手谕,都在杭七身上,就连傅徵给他的那枚红包,都不慎落在了客栈中。
除了勾走他的那两根千金线。
只可惜塞北之地缺医少药,祁禛之不得不扛着金钩打穿的血窟窿,躲避随时可能会出现的通天山匪宼。
眼下,除了回天奎,他别无去处。
在南门县漂泊了三天,趁着四象营偷袭古铜台,祁禛之随乱民一起,混进了来时路过的祥龙驿中。
在冠玉,祥龙驿算是出塞第一驿。此处不像枫山驿中只有区区几个府兵把守,祥龙是个背靠天浪山山尾的小镇,地势险要,驻扎着将近一百个屯田兵和五十多名镇戍兵。虽说比不上天关要塞,但一旦驿舍落闸,饶是胡漠铁骑来了,也得攻上三天。
祁禛之在驿卒处领了被褥,靠在廊下看着镇戍兵放了闸门,这才安心地一头昏死过去。
他本抱着在军中建功立业的心思离开天奎,可谁知还不到七天,便出师未捷,差点折在半路。
还赔上了一个杭七。
祁禛之并不喜欢杭七,在那座宅子里朝夕相处时,他甚至有些讨厌此人。可真当遇到事,那人把自己挡在身后,而自己无能为力时,祁禛之忽然恨起了自己。
他无法控制地想起了大哥洒在自己头上的血,跪在自己脚边的萧夫人和白娘,还有被没入奴籍的姐妹姑侄。已经大半年过去了,他依旧一无所成。
祁禛之,祁二郎,怎么还是那个在京梁桐香坊里寻花问柳的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