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在外漂泊了整整两日的祁二郎才发现,他似乎把祁敬明留给他的香盒落在天奎了。
“主上?”王雍掀开里间卷帘时,傅徵正在喝药。
没了杭六杭七,这宅子里无人供傅将军耍小性子,他自然也不需要人连哄带逼,一碗苦药顺利地灌进了嗓子眼。
王雍蹭到傅徵近前,从怀里摸出了一支小信筒:“这是今日上午,赵护院拿给我的,我没敢拆。”
傅徵看了一眼,皱起眉:“哪里来的?”
“哦,一只小鸟送的。”王雍说完,自觉这话听起来有些不着调,因而又立即加了一句,“一只小鸟送到了赵护院的房中,但这信筒上刻了一个‘白’字。”
傅徵抽走信筒,语气不善:“丢三落四,你去他房里,找找有没有一个巴掌大的小香盒,找到了拿来给我。”
“是。”王雍应声离开。
信筒不过食指大小,里面却卷了厚厚的两层薄纸。
傅徵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替祁禛之拆了这封来自祁敬明的家书。
正当傅徵举棋不定时,王雍回了暖阁,为他送来了祁禛之落在枕下的那个小香盒。
“主上,”王雍小心说道,“其实昨日那小鸟就送来过一封信了,赵护院拿来给我时,我没在意。刚刚主上您一提,我便回房把昨日的那封信找了回来……给您。”
傅徵接过,见信筒处明显已被人拆了封:“你看了?”
“我,”王雍不敢在傅徵面前编瞎话,他只得回答,“我只当是什么不重要的东西,所以打开看了一眼,没,没敢……”
傅徵扫了王雍一眼,王雍知趣地闭上了嘴。
“你给敦王殿下的信寄出去了吗?”傅徵只读了一行信,便开口问道。
王雍一哆嗦:“什么?”
傅徵不紧不慢地折好信,把祁敬明给祁禛之的嘱托放到了一旁,他冲王雍笑了一下:“若是敦王殿下知道,威远侯府的祁二公子被我收留了,我不会再宽忍你。”
王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殿下,殿下不知,小的,小的还没来得及送出消息……”
他不敢去问傅徵是怎么知道自己一直在暗中联系敦王谢裴的,更不敢撒谎装傻。毕竟,敦王远在天边,而近在眼前的傅将军可是真的会下死手杀人的狠厉角色。
“滚吧。”傅徵懒得与他深究。
王雍千恩万谢,屁滚尿流地跌出了暖阁。
待王雍一走,傅徵的脊背立刻垮了下去。
他按着肋上的刀伤,头脑一阵昏沉。
祁敬明的第一封来信是嘱咐祁禛之,要他冠玉放粮一事莫要再插手,直接将第二封信呈给傅徵便可。
而那第二封信中,祁敬明详细说明了吴瑛查来的现状。
被派往冠玉的发运使李绛曾是吴瑛同窗,两人二十年前一起拜在了当世大文师弘善先生门下,也算是个朗月清风的人物。
他本抱着赈济灾民之心来到冠玉,谁知此地水深似寒潭,赈济粮层层拨下,层层削减,除了郡治以外,只有屏山亭与南门县收到过些许微薄的粮草。
那么,剩下的粮草去了哪里?
三个触目惊心的字撞进了傅徵眼里。
四象营。
冠玉上下,从拨发粮款,到地方接收,中间转手数回,连李绛都说不清,那些流向四象营的粮草是谁在暗中运作。
作为不受二十四府所辖的直隶大军,整个四象营的饷银、粮草,都是由兵部直接呈递,在皇帝核批后交由门下省审阅的,最后还要盖上傅徵的大印。其间一环,都不可出岔子。
所以,他们要那拨发给百姓的赈济粮做什么?
整个大兴最宽裕的军费都砸在了四象营上了,难道孟少帅能揭不开锅?
傅徵眼前阵阵发昏。
他再次压下胸口泛起的腥气,从榻下摸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盒子里整齐摆放着四枚药丸——若是算上最左边的空缺,或许应当算是五枚。
曾在疆场上杀伐决断的傅将军没有犹豫,他拿起一颗,仰头咽了下去。
“来人,”傅徵平静地说,“给我备马。”
第21章 一场混战
小客栈被褥轻薄,冻得祁禛之半夜打抖。
他披上外衣起身,点了盏灯,缩在灯下取暖。
等了片刻,杭七也凑到近前,嘴里不住地呼着寒气。
“也不知道枫山驿现在怎么样了……”祁禛之忧心忡忡。
“用你小子操心?这个点儿,四象营估计已经杀过去把那山大王给荡平了。”杭七哼道。
“那山大王看起来不是个善茬,四象营可千万不要落进圈套了。”祁禛之还是放心不下。
杭七笑了:“你小子还没进四象营呢,就开始琢磨这个了?等你进去了,不得把孟伯宇请下去,自己坐上当少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