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逃出我的手心吧?”谢悬冷笑,“那婆娘发疯向来看日子,你总不能认为我会相信那套无中生有的说辞吧?思云观的老道和吴家关系匪浅,你难道觉得我没有在那道士进宫前好好搜查一番吗?有时我真的想不明白,你是天真,还是痴傻。”
傅徵又呛出了一口血。
谢悬那一脚正踹在他胸腹间最柔软的地方,此时那里疼得几近麻木,傅徵紧喘了两口气,却依旧捱不住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谢悬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傅召元,你猜,我会如何处置吴玉琢夫妇呢?”
傅徵挣扎起来。
“哦,对了,还有你师娘。”谢悬一笑,“那个老太婆当初假模假样地要跟随你回京,你可知她安的到底是什么心?就在刚刚,我出宫前,严珍从她的卧房里翻出了整整一盒砒霜,我想,这药应该不是给她的爱徒你用的吧?”
谢悬缓缓俯下身,看着傅徵痛楚的面孔:“阿徵,你总是这样不听话,我真的很生气。”
咚!谢悬的话还未说完,不知从哪里攒出了一股力气的傅徵抓过放在地上的灯台手柄,猛地向谢悬的后脑勺砸去。
灯柄断了,谢悬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阴冷狠毒,他一把按住了傅徵的小臂,扬手就在傅徵的脸上落下了一个巴掌。
而就在此刻,一道白光闪过,傅徵拔出了祁敬明留给他的那把匕首。
噗呲!刀尖穿透皮肉,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谢悬身体一僵,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逐渐爬上他那狰狞的面孔。
这个自以为能够始终掌控全局的男人缓缓低下头,看到了那把插在心口上的匕首。
啪嗒,啪嗒……
鲜血顺着傅徵的手,慢慢淌在了地上,谢悬眼中的光随着这逐渐扩大的暗红而渐渐消散。
傅徵哆嗦着拔出匕首,有些艰难地爬起身。他扶着墙,步步后退,直到那试图爬向自己的人彻底不动后,才顺着墙根滑坐在地。
茅舍外传来一阵嘶嘶马鸣,此时已东方露白。
傅徵疼得直不起腰,但依旧勉强撑着身子,拖着还没发凉的谢悬,一路走到了茅舍后的水塘旁。
借着一点点曦光,傅徵在这座农房的矮墙下,找到了一把用来割麦子的长镰刀。
镰刀的刀刃已经生锈,一侧还满是豁口,但这是除了祁敬明给的那柄小小匕首外,傅徵能找到的最锋利的利器了。
可是,就在他拖着镰刀走回水塘时,原本躺在这里的谢悬已经消失不见了。
傅徵心里一咯噔。
“阿徵,”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在傅徵身后响起,“你是要像海河王分尸罗日玛一样,让我也永世不得超生吗?”
当啷!傅徵手中的镰刀掉在了地上。
谢悬浑身是血,宛如魑魅,他左眼下的红色胎记愈发鲜艳可怖,衬得一双目光冷冷,脸上神色幽暗。
茅舍外的官道上,禁军统领严珍已立马等候多时。
在天终于彻底放亮后,焦灼的严珍才远远望见谢悬抱着已陷入昏迷的傅徵从茅舍中走出。
“陛下。”严珍立刻单膝跪地拜道。
谢悬脸上带笑,而倒在他怀里的傅徵却面色灰白,气息微弱,那垂在身侧的指尖沾血,指甲劈裂,细瘦的手腕上明显挂着一圈圈的勒痕。
严珍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
“把马车牵来。”谢悬吩咐道。
回程路上,傅徵始终紧闭着双眼,他有时像是昏过去了,有时又像是睡过去了。
谢悬靠在他身边,轻轻地玩弄着他的头发:“阿徵,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寻个由头,把吴家拿下呢?”
说完,他又继续自言自语道:“还是罢了吧,吴忠归那老不死的在朝中积威甚重,我若是随随便便治他的罪,那帮能站在飞霜殿外头骂死我。”
讲到这,谢悬忽然一笑:“不过,阿徵啊,你师娘是死是活,可不是旁人能左右得了的,你说,我该不该杀她呢?”
傅徵眉梢微颤。
谢悬笑着低头亲了亲他的眼角:“阿徵,你说你乖乖听话多好,为什么非要和我对着干呢?”
“你不许动我师娘。”在谢悬说完这句话后,傅徵睁开了眼睛。
谢悬一扬眉,他揽过傅徵,细细地亲吻着他的鬓角:“若是我偏要动她呢?”
傅徵漠然地看着谢悬:“那你可以数数,自己还有几条命供我杀。”
谢悬表情微变。
马车停在行宫门前,谢悬抱着傅徵,沿山路,将他送回了重鸾殿中。
钟老夫人正跪在门下,披头散发,衣衫褴褛。
谢悬目不斜视,越过她,把傅徵放在了床上:“传太医。”
不一会,负责伺候方夫人的高太医匆匆走进内殿,他瞟了一眼谢悬,畏畏缩缩地上前,拱手道:“陛下,大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