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157)

傅徵没有见过祁禛之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固执地说:“你在讲气话。”

“不是气话,”祁禛之捋了捋傅徵耳边的碎发,“是真心话。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厌烦。当初你叫我去暖阁,送我玉佩,留我进内宅时,我就无时无刻不想一走了之。后来,孟伯宇要我跟着你,哄你开心,打探毕月乌的情报时,我又无时无刻不在厌恶。其实,我很讨厌你,讨厌你毁了我心中那个从小崇敬到大的傅将军,讨厌你不知好歹的亲近,还讨厌你自以为是的指教。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个正当的理由来恨你,傅召元,若不是你,我阿娘就不会无辜惨死。”

傅徵不住地颤抖着,他低下头,看到了挂在祁禛之腰间的那条剑穗。

剑穗上坠着玉石和玛瑙,雍容华贵,夺目耀眼。傅徵想起,在很久之前,在他于雪地里刚捡到这条剑穗时,他有多珍重,有多期待,又有多惶恐。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能惶惶问道:“我给你的信,你……没有看吗?”

“信?”祁禛之呵笑一声,“傅将军,有空多练练书法吧,你那字丑得,我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叫我读完那么长一封信,也太难为人了吧。”

傅徵愣住了。

“还有,别天天想着回天奎了,”祁禛之兴趣盎然道,“孟伯宇送去京梁的那封奏疏是我亲手写的,或许要不了多久,你就得卷铺盖回京了。傅将军,开心吗?马上要见到你的老情人谢青极了。”

啪!“谢青极”三字一出口,傅徵的一巴掌就已落在了祁禛之的脸上。

“你怎敢这样羞辱我!”他颤声叫道。

祁禛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笑着摇了摇头:“傅将军,皇帝陛下用情至深,给你写了一箱子的长信,当初我可是亲眼所见。怎么,你要矢口否认吗?”

傅徵藏在袖笼里的手紧攥成拳,薄薄的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可他却全然不觉得疼。

怎么会这样?

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过去短短几个月间,那一幕幕仿佛在瞬间坍缩成画,在傅徵的眼前一闪而过。

为他去金央寻天蠺的祁禛之,在呼察湖边陪他遛马的祁禛之,月下陪他喝酒给他舞枪的祁禛之……

还有,那个把他压在身下,欺身吻上他的祁禛之。

都是逢场作戏吗?都让他觉得恶心吗?

怎么会这样?

傅徵想不明白。

他起先执拗地认为,祁禛之在说气话,他是在为他阿娘的事、在为白银的事生自己的气,可是,慢慢地,傅徵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气话,这的的确确是真心话。

傅徵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他抬起手,碰了碰,指尖触到一片水渍。

哦,原来是眼泪。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眼泪了。

“别哭了,将军,这世上爱你的人有很多,你看,他们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愿意为了你舍去,比我可强太多了。”祁禛之漫不经心道,“这世上为我流泪的人也有很多,比如添香馆里年轻漂亮的花魁、红杏院里知书达理的歌伎。听说,祁家落难时,花魁姑娘为我痛哭了一整夜呢。”

是了,京梁城的祁二郎,桐香坊里有名的纨绔公子哥,欠下的情债有一箩筐,多傅徵一个不多,少傅徵一个不少。

不过是眼泪而已,祁禛之见得多了。

可傅徵偏偏要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祁禛之一笑:“没有为什么,你应当问一问你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上我,我看起来像是需要你喜欢的样子吗?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有时如此天真呢?”

傅徵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没有告诉祁禛之,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但十多年来,他唯一真情实感爱上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一个。

但眼前这一个却说:“将军啊,你知道当初,我去四象营劝孟伯宇出兵天奎时,是如何说动了他的吗?”

不等傅徵回答,祁禛之便接着道:“我说,三、四年而已,我们还是等得起的。”

傅徵错愕地抬起头,一时间,竟不知祁禛之所说的“三、四年”到底是什么三、四年。

但不及傅徵想清,祁禛之就又凑近了他:“但是我现在觉得,这三、四年可真漫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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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一丝~~~

狗皇帝要上线了。

然后。。大概。。要分开二十章左右。。

第56章 当今皇帝

不知是哪里着了火,人们你推我搡着涌出总塞,慌不择路地跑去护城河打水。

傅徵逆着人流,安安静静地走回了帅帐。

床头,摆着一盏烛灯,灯影泛黄,映得屋内昏暗。

床尾,放着他上午时还没缝好的内衬里衣——袖口开的线是他在那座破观里失手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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