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么戒备,”蒲炀还站在雨中,也不急,还是平平淡淡地看着他,“我就是想问问杨雨申的情况。”
“你一个外乡人,凭什么过问我们家家事?”杨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回你们大城市去。”
“你们家家事?”蒲炀像是听到了个笑话,嘴角鲜少地扬起一点,可半点称不上和善,清冽如泉的声音却如同晴空惊雷一样砸在他耳边:“是指表哥表妹近亲结婚,生了个弱智儿吗?”
问的人彬彬有礼,听的人骨寒毛竖。
良久,杨鹏才塌下肩膀,缩在身后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谁告诉你的?”
面前的男人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冷淡的眸光隔着雨幕直直落入他眼里,蒲炀把伞面上移一点:“进去说?”
近亲结婚,按照青山村的规矩来说,是要被活活烧死的,杨鹏已经不愿意回想自己是如何走在路上被别人戳着脊梁骨辱骂的场景,可这不代表他已经遗忘或者不在乎了,相反,它就像一根泛着寒光的毒刺,横亘在他喉腔,再深一寸则致命。
那件事后其他人再很少提起这件事,人们对于他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杨连萍甚至还顺应民意,当上了妇联主任,杨鹏以为他们的苦日子终于到了头,否极泰来,风水轮流着转了这么多年,终于也该落在了自己家。
可他所有的畅想在杨雨申出生后毁于一旦,这个一副痴呆相见人只会流口水的孩子如同一计重锤,将杨鹏和杨连萍平静的生活彻底打乱,人前依旧,人后,他们还是一对苟合不堪的表兄妹。
在所有村民的口中,现在,又多在了这个外乡人眼里。
可出乎他意料地,蒲炀进门后丝毫没过问他们的婚事,像是毫不在意,只问了几个杨雨申去世前的反常和去过的地方,杨鹏一一回答后,蒲炀把最后一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杨雨申去过后山?”
那山上全是土坟,下雨后大人一不下心就能摔几个跟头,他一个小孩儿上去干嘛?
“也不是那片后山,是祠堂后面的,那地方平时根本没人去,小孩儿好奇心重,回来的时候摔坏了耳朵,还一直捂着哭。”
“耳朵?”蒲炀察觉到他的话,倏尔抬头看向他,“出了什么事?”
“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杨鹏咳嗽了声,“就是他耳朵后面多了些小孔,像是被针刺了,乍一看还挺吓人。”
第二十六章
这叫没什么大事?
蒲炀没说话,心下了然,杨雨申耳后有着和何均一样的伤口,是否真的像泰宁说的那样,他们都遇到了盘据于岸边的煞物,可是……
临走前,蒲炀状似随意道:“你们这里有湖吗?”
“湖?没有,”杨鹏有些不解地摇摇头,告诉他,“我从出生开始,住在青山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附近有河有湖。”
蒲炀回了方叙家,一个人没看见,只有桌上留有一张纸条,上面是燕北声飘逸的几个大字:“去一趟黄城家,很快回。”
应当是去处理黄城的骨灰去了,蒲炀想着,转头,出门散步的福禄寿和泰宁刚进门。
“这青山的天气也太差了,”泰宁嫌弃地拍拍裤腿的泥水,“出个门身上全是泥。”
“谁让你非要出门?”福禄寿翻了个白眼,“这种天气不应该就在家吃吃西瓜玩玩手机吗,跑外面受什么罪?”
他说着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界面还是和昨晚一样,有些困惑地问蒲炀:“不过老大,这村里网络这么不好吗,我手机到现在都没有信号。”
蒲炀“嗯”了一声:“手机在这地方没用。”
网瘾少年福禄寿心如死灰,在一旁哀嚎半天,泰宁却悄悄靠近了蒲炀,小声道:“我们早晨在这个村子晃悠了一圈,确实没看到什么湖。“
不过也算正常,毕竟青山处在两个山脉连接的中间,是难得的一片平原。
他看见蒲炀毫不意外地应了声,想起这人早晨去了杨雨申家,问了句:“在杨雨申家有什么发现?”
“他的耳后也有和何均一样的东西,”蒲炀言简意赅,“杨鹏说他在去世之前去过一趟后山。”
“后山?那条路都滑成什么样子了,我和福禄寿看见都不敢上,怎么着,去看看?”
蒲炀正有此意,但不是现在,顺口道:“等燕北声回来。”
泰宁听到他说的话,也没多想,不过脑子地说了声“行”。
三秒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和意识到自己应了什么的两人同时看向对方:
“……”
蒲炀眯缝了一下眼睛,语气凉飕飕的:“你知道他不是燕南?”
“……”泰宁不甘示弱,“你不是也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