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郎日夜苦读,栏上的榜换了一张又一张,他次次都来,却次次落空,终于,又一个深秋,壮年男子从泱泱人群中揭榜而立,朝天高嗥,一转身,却碰见了个模样秀丽,笑意盈盈望着自己的贵小姐。
到了深冬,送榜的乡亲才奔着寒气,年复一年地将榜送回田野,这一回不像以前那样沉默了,他高喊着:“中了,中了。”
这一声,把邻里乡亲全部喊了出来,识字的,不识字的,全部守在村口,笑着说好啊,这般好,只待来年,姑娘就要坐着接她的大花轿见情郎了。
姑娘面如三月艳桃,羞红了脸,可心里欢喜着哩。
下一幕却琴声一转,言笑宴宴成了悲壮苍凉,姑娘穿着喜服,却没有坐上花轿,背着她的人也不是自己的情郎。
可闹亲的邻里们还是笑着,那样高兴,说好啊,这般好,姑娘嫁了人,生个白胖小子,香火有了传承,冬日里也不愁炕凉。
台下的人感兴趣的扫视几眼,不感兴趣的昏昏欲睡,黄城有意无意观察着旁边的人,却发现这人表情不知为何,变得更不好了。
“剧情变了。”另一边的燕南对福禄寿说。
原本的剧情应该是情郎迎娶城中的达官贵人,一路飞黄腾达,早已忘记在家苦苦等候的姑娘,哪里有姑娘被迫嫁给他人成亲的戏码?
他们目光紧紧盯着台上,台下看着的人不认识那个披着红盖头的高个姑娘,可她们知道,那个红盖头下面根本没有什么姑娘,那是蒲炀。
蒲炀站在台上,也意识到剧情已经偏离正轨,却只是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新娘,可眼睛却掩过盖头,死死盯着那个迎娶姑娘的刘声,慷慨激昂的坠胡与竹笛声混杂,闷子劈里啪啦打在鼓声间,功成名就的情郎回了乡,却看见了这副景象。
自己心爱的姑娘穿着喜服,正在和别人拜堂成亲。
气氛在瞬间绷至最高,无声的棉帛如横裂琴弦,仿佛一碰就能点燃。
变故就发生在瞬息之间,刚才还规矩站好的刘声一个转身,趁着磅礴壮烈的乐声伸手,掌心握住一个东西,在抬手的一下秒,带着凉气的指尖猛地握着自己手腕,一条铿锵相撞的锁链顺着自己手臂飞速蜿蜒爬上,以不容反抗的力量将整只臂膀牢牢禁锢!
另一边的情郎同乡亲们起了争执,喧哗声将两人隔在后方,刘声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你是谁?”
蒲炀没理他,慢条斯理梳理着手上的盘扣,轻声开口:“你的目标,是下面的哪一个?”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我!”刘声怒气冲冲地低吼一声,另一边的情郎争执无果,也发了火,跑到厨房拿出菜刀,竟是狠狠砍了过来!
刘声先是下意识偏头躲过,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被情郎“杀”死,只好侧身顺势躲过,整个人仰躺下去。
蒲炀也应声而倒,头碰到地面的一瞬间,一声诡异幽暗的破裂声从自己脑海炸开,“轰隆”一声,好似整个人的灵识被吸空,巨大的眩晕感和失重感齐齐奔来,蒲炀看着近在咫尺的男生思考了两秒,看见刘声指尖握着的符纸,这才反应过来。
他从刘声身上取下来的符纸并不是别人贴上去引诱蒲炀前去的,相反,是刘声故意的,所谓自导自演,刘声等的就是现在。
他的目标是蒲炀。
他们全都被刘声给骗过去了。
第十四章
下一秒,蒲炀便沉沉陷入了暗无边际的昏暗之中。
醒来时蒲炀最先听到了戏曲声。
可和盼郎归不同,这一次只是从很深的宅子里传出,咿咿呀呀,不成曲调,像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老妇人,悠悠地躺在宅院里乘着凉。
蒲炀还是着一身喜服,规规矩矩坐在床边,盖头飘落,一眼便看见了满眼的红。
火红的帘幔轻飘飘地垂落,红烛的火光充盈在整个房间,把桌腿拉出很长的影子,那张桌子上粘着张大红的喜字,本应该瞧着吉利,可穿堂而过的冷风配上空荡荡的房间,一下便显得整间屋子都阴沉起来。
他想起身,可四肢就像被强力胶粘住一般,让他无法动弹。
接着他从那面铜镜里看到了自己,束发,戴冠,着大红喜袍,偏偏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怎么看都看不清晰。
他看着铜镜里穿着喜袍的人在听到外面的响动后飞快液了张符,蓝光咻然而过,稳稳当当地落在窗沿。
接着门声响动,有人推门而进,先是看着地上的盖头轻笑了声:“小太子,哪有自己掀盖头的规矩?”
然后一抹艳红覆在眼前,这人是重新把盖头给他盖上了。
“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俯下身的人在他耳边轻声开口,“本来想来闹洞房的,可你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