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细细解释,可燕北声却不知为何,一月以来心中的那根细刺突然跟软了一样,心情变得很好,问蒲炀:
“是何处不一样?”
蒲炀又不愿细说了,跟个哑巴一样抄着手一言不发。
这日晚上两人鲜有地留在了阴司,自蒲炀升了域侯,要事缠身,变得比燕北声还要忙,况且始祖有自己的住所,他也从燕北声那处搬了出来。
可惜蒲炀极少在这处过夜,一是实在太忙,二是不习惯,他从来到阴司那一日起,便是在燕北声那里住下的,他习惯了那扇一打开便能看到侯月的窗户,面朝东方,若是有人回来,也能一眼瞧见。
而自己这地方太过冷清,蒲炀并不是很钟意,说来也怪,他自己从来都是个冷清的人,这下反倒又不习惯了,他心中当然知晓这是为何,想着熬过这晚便能忍住了,可忍了许久,还是在半夜拎着一壶酒,慢悠悠地晃到了燕北声的居所。
只有一次,他告诉自己。
等走到门口,才发觉里面并不是只有燕北声一人。
大概是察觉到他来了,里面的谈话声倏然而止,很快,木荭青从里面走出来,神色凝重,与他匆匆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蒲炀少见地看见木荭青这般失意落魄的模样,将目光多停留在了她身上片刻,转头看见燕北声,却见这人也盯着木荭青的背影,眉眼之间凝着浓浓的一层冷意。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却没多问什么,只抬起手,朝燕北声晃了晃手里的酒壶,淡声开口:
“喝吗?”
这日的燕北声反常得过分,他与蒲炀并肩坐在房檐上,看着冥域雾蒙蒙的黑夜,沉默而难以捉摸。
蒲炀终究还是问了句:
“出什么事了吗?”
燕北声顿了半秒,才转头看他,目光明明灭灭落在蒲炀脸上,而后轻轻笑了下:
“无事,怎么这么问?”
“你脸色很差,”蒲炀不太喜欢燕北声这副大尾巴狼稳如泰山的模样,于是直接揭穿了他,又不信邪地再问一句,“连我也不能说吗?”
可燕北声这次却点了点头,语气温和,笑容也是,与平日里的燕北声大相径庭:
“嗯,不能说,这是秘密。”
拒绝也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蒲炀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仰头干了一杯酒。
良久,他突然听见燕北声开口,问他:
“你想过死亡吗?”
他喝了整整一壶酒,却依旧神色清明,只是脸上的倦意更重了些,蒲炀扭头看他,说:
“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燕北声垂下眼,道:
“不是堕入轮回的重生,是真正的死亡,不复存在。”
他很轻地停顿了下,慢声又接着道:
“是世间万物变成齑粉,所有一切全都消失。”
不知为何,蒲炀听了他这话,脑子里竟不由得想象出那样的画面,山川湖海,草木光华,还有人,所有一切灰飞烟灭,连同历史一道抹去。
若是这样,那确实有些可怕,蒲炀点头,诚实道:
“会吧。”
他反问燕北声:
“你不怕吗?”
“也许会吧,我不知道,”燕北声自己手里的酒空了,便很没有道德地抢走了蒲炀的,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忽然说,“不过别怕。”
蒲炀撑着下巴,已经有些醉了,闻言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啊”了一声:
“什么?”
“我说别怕,”燕北声很专注地看着蒲炀,蒲炀目光有些迷离,是以并未看见燕北声眼里那些肆意蔓延生长的东西,只听见他耐心得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哄人一样,“你不会死的。”
第六十六章 狱府
燕北声今日话多得有些过分,蒲炀还未好好理解一番燕北声话里的含义,便听这人又接着问了句:
“你说要再想想的那件事,想好了吗?”
原本已经半醉的蒲炀,听闻这句话,脑子倏尔一冷,再被夜晚秋风一吹,醉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撑着下巴的手都有些僵硬,很慢地眨了下眼,才干涩道:
“怎的……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听了,”很随意的语气,两个人靠得很近,是以当燕北声靠过来时,蒲炀逃无可逃地对上那双黑沉的眼,幽深好似深海,他就这样轻轻侧着头,问蒲炀,“你想得如何了?”
蒲炀有些不自然地将视线转回来,目视前方,手无处摆放似地,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却是连手指都在发抖。
“还没呢……”蒲炀含糊应道,“还得再想想。”
“再想恐怕来不及了啊,”燕北声开玩笑似地说了句,“要不现在就想吧。”
蒲炀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现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