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宋承元也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
李乾忽而笑了,像一位寻常百姓家的家公一般,慈祥地端详着她一会儿,轻声说道:“怎么?我这个老头子长的狰狞恐怖,让你十分害怕?”
朱颜连连摇头。就算这皇帝真的长的狰狞恐怖,她也得把他夸上天去啊?!
“你无需怕,你刚才那声‘父亲’,真是喊到父亲心里去了。现在,此地,此刻,笪儿,你,我们就是一家人,无君臣之分!”
皇帝此话一出,朱颜蓦地松了口气,长舒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道:“儿媳还以为您生气了呢,吓死了......”一旁的宋承元抽了抽嘴角,这晋王妃的性格着实率真活脱,也实该一向性子闷的晋王会喜欢。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提醒道:“晋王,晋王妃,该给陛下敬茶了,太后和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第40章 往事
二人敬了茶,即将走出殿门口时,宋承元公公突然追上来,恭敬地交给朱颜一只锦盒。他将锦盒当着二人的面打开,原来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琉璃珠。说是皇上的赏赐,并多嘴说了一句:“这琉璃珠可是西域进贡的,整个皇宫也只有两只,一只赏给了陈贵妃,另一只,便是王妃您手上这只了。”
朱颜道了谢,受宠若惊地接过来,李澄明为她戴在手腕上。“真好看!”朱颜抬起手腕,凑在太阳底下看,琉璃珠在阳光的折射下隐隐显露出五颜六色的纹路。
“本王突然发现,王妃的脸倒是比本王的脸还大。”去慈安宫的路上,李澄明见朱颜鼻尖上渗出晶莹的汗来,猜到她许是紧张所致,边拿手指去擦拭她鼻尖的香汗,边打趣她。
朱颜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屏着呼吸,盯着李澄明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想起昨晚那根手指做过的事,脸腾地红了。她拍掉李澄明的手,学着他的口吻说道:“本王妃倒也是今日才发现,我们相处这么久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么。你说呢,李笪?”
李澄明望着朱颜的眸色渐渐暗下来,记忆猛地被扯回十几年前。
“笪者,鞭笞之意也。笪儿,你以为你是你父皇最钟爱的孩子?呵呵,你不妨想一想,你的三哥李桢,九弟李昀,哪一个的名字如你的名字这般低贱?你啊,就如你那母亲一样,低贱!”
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将长长的义甲扎进年幼的李笪背后。有时是这般直接扎进去,有时是用长长的义甲在他背上连续写着“笪”一字,每写一笔便问他是写的哪一笔,但凡答不上来,便不许吃饭。
他恼恨“李笪”这两个字,因而恼恨给他取名字的父亲。他甚至恼恨那个从未谋面的生母,为何生下他!那个女人告诉他,她的生母日日在皇帝身下辗转承欢。为何而死?那女人柔媚地笑道,“你可知,一口井,也会干涸而死?”
他尚不知何意,有太监扮作寻常男子带他去勾栏之地,逼他亲见女子与男子交欢。烟花女子,自是各种不堪手段用尽,只为讨得恩客几两碎银。李笪几欲作呕,自此见了女子就心生厌恶。
那一年,李笪七岁。七岁的李笪自此如一只破败的风筝,习惯了每日义甲钻过皮肉的疼痛,习惯了冷眼看这宫廷人生,每日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生活。
皇帝见李澄明日渐消瘦,便将他送去在朝中素来中立,性格又温厚的沈丞相的家里生活了几年。李澄明八岁入丞相府,十二岁才被接回皇宫。十四岁随军出征,十六岁便立下累累战功。也是在十六岁这一年庆功宴后,他突然双目失明。
“喂,你说不出话来了吧?”朱颜猛地推了一把木然的李澄明。她以为他无话可说,却不知他正陷在难以自拔的痛苦往事之中。被朱颜这么一推,李澄明猛然从回忆中抽身,猩红了一双眼看着她,一身宫装打扮的朱颜和记忆里的那个女人冷不丁重叠起来,他有种要杀了她的冲动。
眼前的人突然变得陌生狠厉,朱颜忍不住后退一步。
“殿下,王妃,慈安宫到了!”太监尖细的声音在耳畔想起,李澄明才恢复了如常神态。
两人静静地站在殿门口等待。不消片刻,传话的宫女便回话说今日老祖宗倦困的紧,新妇的茶也不必敬了,免了罢了。不过太后也没有做的太难看,让传话的宫女拿了一个鎏金送子观音送与二人,希望二人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朱颜羞赧地侧头看向李澄明,却见他神色如常,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二人一路无话去见秦皇后。秦皇后慵懒地半倚在美人榻上,慢条斯理地喝朱颜敬的茶。
朱颜垂手立在一侧,忍不住偷偷打量秦皇后。然而秦皇后贵为一国皇后,却是眉眼温柔,丝毫没有平常宫斗剧里的狠厉。李澄明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可与他生身母亲的死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