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茵笑着推她:“那你想听什么?”
“好歹两情缱绻,让我听听他肯下什么样的血本。”
“你这是说亲呢?还是谈生意呢?”远志揶揄:“是不是还要给你一本账册,收多少花多少一条条写上去?”
刘茵笑道:“那,若是赤字了,怎么办?”
“什么样的人,还要我为了他赔去光阴还无所获,这样的人也好意思让我称一句相公?”
“你又大放厥词了。”刘茵轻点织罗额头,莞然。
笑着笑着,织罗的嘴角渐渐垂了下来,眉眼淡淡愁绪:“我们三个能聚在一起这样说话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三人原本都不敢直面的心中所憾,现在被织罗一语道破,纷纷沉默了。
远志不无自欺欺人道:“日子还长久呢,以后也能像现在一样。”
织罗难得软弱、忧郁:“以后,我不姓顾,你不姓戚,她不姓刘,去别人家做外人,名字也不是名字,成了某某氏,成了奶奶、夫人、太太,我们连姓名都无法自主,谈何相见,怎好说将来还能如现在一样?”
初夏,本不该有这样的哀伤。
“好了,”远志只能说:“何必想这些尚久远的事,也或许,到那时,你有了新的伴,也会嫌那时我们踏青乏人,玩闹无趣。”
织罗嘴角勉强笑了笑,似被安慰,却又无:“不会的。那是最好的日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刘茵轻抚上织罗的额头,要说:“你怎想得这样悲?……”
织罗听着,忽然感觉额头有水滴过,伸手一抹,竟是两道血痕,她慌忙起身,看见刘茵鼻下两行鲜血流出。
“呀!你怎么了!”织罗惊道,拿起自己的帕子就要给刘茵擦:“快把头抬起来。”
“别别,先让她流下。”远志用绢帕兜住刘茵的血,按住了她的上星穴。
“可是上火了?”织罗问。
“不知道,大概是吧。”刘茵道。
“可有口干?”远志问。
刘茵摇摇头。
“胃肠呢?可有痛胀异常?”
刘茵又摇摇头。
“受过外伤没有?”
刘茵还是摇摇头:“我记得有说法春天容易鼻沥血,如今春季刚过,恐怕也是常事。”
“春善病鼽衄是不错,可我记着上回你就常有发热,那时候就觉得蹊跷,却又找不到因,如今又鼻衄,刘家太太老爷可知道?有没有给你请过大夫查看?”
“有是有,可也诊不出什么。”
远志思忖:“不行,你能否让我去一次刘家?我今日没将诊箱带来,你这病我觉得总得有更全备的查看过才行。”
刘茵苦笑:“如今他们都在筹备婚事,我若此时跟他们说病了需问医又要扯出许多麻烦,若让金家知道了若要纠缠起来,更是糟糕。”她宽慰一笑:“或许我就是上了火,血止住了也就好了。”
“这刘家也太过分了,女儿还没嫁出去呢,怎连看个病都要推诿了?”织罗不平。
刘茵怎不知自己处境,惨当然是惨的,委屈当然也是委屈,此前寒热之症已是来来回回大夫诊过多次,到头来还不是这样?如今又要在他们忙碌时再去添乱,刘茵做不出来。
远志见刘茵没答自己的话,怕催促她只会让她更心烦,又不好多说,后来远志每每想到此处就懊悔不已,若她早些不用理会那些无谓的人情关系,刘茵也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第二十章
金家的人半月后就来迎亲了,赫赫扬扬,吉隆之喜,金家的队伍蔓延几里,浩浩汤汤,遥遥的就能看见一条猩红的队伍,几乎要穿过江州城南北,路过的人都说,刘家长女眉目如画,金家郎君衣轻乘肥,男财女貌堪称般配,场面之热闹,引得江州人一半凑在两旁伸长脖子张望,你能从那些好奇激动的脸中见到角落里的远志,队伍与医馆相隔一条街,远志踮脚只能看见眼前断断续续的红色长龙,看不清新郎的高头大马,更看不清新郎的模样。
“刘家为巴结金家,可是把女儿都送上去了。”锣鼓声将将远去,仍有余响,她听见问诊席旁乡绅交头接耳。
“我说怎么本刘家老爷要被安排去川蜀,忽然又不去了,合着就靠金家保住了乌纱帽?”
那人神神秘秘:“可不止,听说还升了,江州马上要容不下他们了!”
“你又说笑了,有那好事金家为何自己呆在江州?”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谁跟你说刘家老爷巴结的是江州金家呢?人家交好的是杭州金家,只不过金家阖族心齐,往来密切,江州金家虽在家族算不上号,却也受庇护,他家儿子脾性怪异,狐鼠之徒,名门女儿自然是看不上,又不愿娶门第稍逊的,正愁着,这不,刘家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