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志笑了笑,没和他争辩:“谢谢秦师傅了。”
才转身,留着的半边门板全数拆下,天一堂开门了,大堂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病人,等着天一堂放号。远志悄悄忘了一眼,皆无新鲜。
转身要进问诊席才听见等号的病人吵吵嚷嚷:“诶诶诶,这儿不是你们来的地方,跟我们挤在一起抢什么号啊!”
远志心想约莫是号贩子惹事,号贩子常是占着号再转手高价卖了牟利,早该有人教训,只是这样想着,那叫嚷声中传来女子声音:“诶你这人,这天一堂那条规矩里写着我不能进来?你都能进来,我怎么就不能?你是东主吗?你是知府吗?这条街是你的还是天一堂是你的?”
“呵!男女有别,你当然不能进来!”
远志探出头一看究竟,看见的是一个高挑健硕的女子叉着腰正和面前的男人理论,周围男子指指点点,让她很是窝火,也朝那里走去。
“对了,男女有别,那你为什么不出去?”那女人反问,她喉咙略沙哑,因身子粗壮,一眼便知不好惹,反倒是对面男子目光躲闪,毕竟是没事找事,总是心虚的。
“我来看病,为什么要出去!倒是你,你该问问你夫君,为什么不请个大夫上门,还来和我们挤什么!”
“真巧,我也是来看病的,你问我为何我夫君不讲大夫请进门?那我告诉你,因为他和你一样穷,请不起大夫,那我只好亲自上医馆了。”
男人最恨的事情之一便是被女人骂穷,只见那男子眼见自己说不过她,涨红着脸指着她老半天也憋不出下一句。
远志终于忍不住:“医馆重地,你们既都来看病,那就照规矩排到了号,自会有大夫诊治,在这儿吵闹只是叨扰他人,于己于人都是无益,若你们有这些余力,倒不如把号让出来。”
那男的以为又来一个拱火的,见远志清瘦以为比那壮硕妇人好拿捏,就转移火力,对远志说话毫不客气:“你又哪儿来的!这天下真是没理了,好端端的医馆,竟都让女人占了!”
远志怒从心起,强压住:“我是天一堂的学徒,我自然能在医馆。”
那妇人趁势喊道:“哈!你看天一堂都有女大夫了,怎么还不能有女病人?老天要人生病,难道还帮你分男的女的吗?”
围观男子定睛一看,见远志果真穿着天一堂的制服,哑口无言,却还是要作出扼腕叹息的样子,替世道叫屈:“乱了,天下要大乱了……”
“女人给你瞧个病就天下大乱了?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天难不成还跟着你转?你是天皇老子吗?”
那妇人句句不饶人,周遭男子骂也骂不过她,打也打不过她,只好摇摇头,指着远志出气:“你在,我便不找你看!我就不信天一堂还个个都是女大夫?”
若放往常,远志早就和这男的理论起来,然而此时她代表的是天一堂,医不与患一般见识,她扔下一句“请便!”再没多看那人一眼。
第六十章
男子嘴里骂骂咧咧,远志强压怒火不去理睬,原本充满干劲的振奋心情,一瞬间被折损过半,强打精神。索性后来其他几位大夫徒弟纷纷到了,那人才偃旗息鼓。另一边那妇人指着远志打听了一番,取了穆良的号,也是巧,没多久两个人都轮到就诊,一个左一个右的分别坐在刘大夫和穆良的问诊席旁,看上去好像是相安无事。
穆良见到患者是个妇人不由一惊,心想幸好平日还是备了一块绢帕的,就是从未用过,多年绢帕和书册挤在一起,再拿出来已经是皱皱巴巴,此时将就着搁在妇人露出的腕子上,反而怪不好意思的成了他。
穆良手指强压她的手腕,感其脉,只觉关下略有细脉之征,脉尚浮,上阳虚下阴虚。问了些话,那妇人说着说着,自己倒扬起脖子,指着凸肿一处:“上月脖子这儿突有肿块,一月过去,似乎是有些大了,瞧了家医不顶用,我听闻你们这儿有了女大夫,特意来看,你让她摸摸,这东西是好是坏?”
穆良本为难是否要亲自触诊,听到妇人点名远志本要松口气,却又想到医馆规矩,忧道:“戚大夫尚未出师,不能诊断。”
“她不是你徒弟?她摸,你诊,不也一样么?”
穆良看了远志一眼,再看左右大夫皆低头忙自己的事,心想,就这一会儿功夫怕也没关系,于是示意远志,远志会意,起身走到妇人身后,抬手按上其侧颈,一下摸到其脖颈异样,果然累累然如贯珠。
“确有细小肿块,状圆润,绿豆大小。”
穆良记下,又问:“有无惊忧少寐,寒热肿痛?”
“寒热发过一次,痛倒是不痛,别的都和往常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