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颐,叫我卢照就好。”
两个年轻姑娘相视一笑,彼此心中都增长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默契。许多话,也就不用再往深了说,点到为止就好。
等卢照从鞋店里出来,天就已经黑了,想到秋原肯定在家里等得有些着急,她一路上都没敢耽搁,好不容易赶在小公馆开饭之前回了家。
今天晚饭有秋原亲自下厨做的蟹粉狮子头,菜还没上齐,卢照就先提着筷子把那盘狮子头吃了个七七八八。一面吃,还一面赞:“哟,郁先生的手艺真不是盖的,我卢照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口福?”
秋原似乎还带着气,脸上虽然不显,但语气却有些不对劲:“你一天到晚到底在外面忙些什么?今天下班我去你机关找你,同僚们都说你早走了。早走了又不回家,真不知道去哪鬼混了……你该不会跟老爷一样,在外头置了什么相好的,单瞒着我吧?卢照,我告诉你,你不可以那样对我,我没太太那么大度!”
他去接她了,她一点也不知道,卢照不免有些汗颜。在他们这一段婚姻里,总是郁秋原瞻前顾后的时候多,这事从根儿上讲,会有一点欺负人。
卢照只好放下筷子,耐心解释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订做了一双鞋,我去取了,在鞋店里偶遇王六小姐跟严四少爷,多说了两句话,不是故意让你久等的。郁秋原,我这样说,你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
秋原自己也知道,他几日火气大,也不全是因为卢照这个妻子哪里做得不好。是他自己的原因,他太患得患失了。他也不想这样,可身处一段身份悬殊的爱恋之中,他看起来就是攀附的那一方,他也是个人,是个最普通不过的男人,他不可能不在意得失。
卢家可以没有他这样一个女婿,卢照可以没有他这样一个丈夫,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把他卢家人的身份裁撤掉,就像剥夺他的事业一样,不需要过问任何人的意见。这一切,郁秋原都默默忍受了,他觉得这是他作为养女婿的自觉,是分所应当。
他唯一受不了的,就是卢照可能会离开他。秋原接受不了,那是他从小就依恋的人,他用尽各种手段留在她身边,没道理长大了,她却把他闲置在一边,不予理会。他深爱着,又正因为这一份爱,他不愿给她增添烦恼。卢照活得也没有看起来那样随心所欲,他都看在眼里。
千头万绪浮上心头,末了,秋原只是往卢照碗里夹了一块鳜鱼,笑叹道:“四少爷夫妻?真的么?真的是他们夫妻?别是哪个谁单独约的你……”
卢照又重新端起碗,瘪嘴道:“嘁,郁秋原,你不要像个小媳妇一样问东问西好不好?弄得我是个多花心的人一样,其实我这个人啊,最一心一意了。”
他们又像平时一样斗起嘴来,生活的不安,被重新妥帖藏匿。
第25章 .月留
王颐在外面买下的房子,并没有多大,胜在精巧,一排三间大屋,朱阁绮户,院里还有一架正当盛开的蔷薇。从两地分居以来,严子陵过这边的次数不少,只不过每回都是略坐坐,一句话没说,王颐又要夹枪带棒地撵他走。
今天从鞋店回来,难得面对面吃了一顿清静饭,严子陵还暗自庆幸,以为王颐总算心软了,兴许要留他在新房子里住一晚。
谁料王颐先丢了碗筷,跟着就喊丫头放好热水,她自顾自进浴室洗了个花瓣浴。对于还没填饱肚子的严子陵,是理也不理,看也不看的。
太太近来总一张冷脸,子陵自觉讪然,也不好霸着归他太太所有的餐碟不放,囫囵灌了一碗鲜鸡汤,跟着就叫佣人上前来撤了饭桌。
饭后,他还不想走,打定主意要耍一回赖,两脚把鞋一撂,就往他太太日常睡觉的床上躺。小丫头后面来叫了几回“四少爷醒醒”,他只装听不见。
又过了半个钟头,王颐从浴室里出来,浑身蒸腾着雾气,往穿衣镜前一站,细皮嫩肉,油光水滑,谁不赞一声好看?子陵悄无声息地躺在屏风后面,一双眼半开半闭,却一点没看错他太太的万种风情。
他看得口干舌燥,又汲上鞋,借口口渴,走到屋中间,说是倒茶,其实眼睛都放在太太身上。王颐这会儿反应过来屋里有人,已经把浴衣穿稳妥了。宽袍大袖本不比旗袍衬裙那样能掐出丰乳细腰,可她这样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却依旧难掩袅娜。
到底是自家太太,无愧的标致,严子陵想。他从背后轻轻抱住王颐的腰,他们结婚一年多,这些举动原就不少,从来也没见王颐躲闪过。可今晚,她却有些抗拒地把子陵往外推:“你别同我闹,我不吃你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