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124)

那双眼睛里沉淀着淬骨的黑暗,大夫人忽然毛骨悚然,低下头去。裴续心满意足地搂过她肩膀:“走吧,咱们还有半宿春宵要过。”

“春宵苦短,再不睡天该亮了,我来帮二爷更衣。”房瞬仪手才触上裴缜的衣襟,便在他严厉的目光前畏而却步。

房瞬仪瑟瑟缩回手,螓首歪向一边儿,盯着自己的脚背:“二爷不想我服侍吗?”

裴缜细细打量她,颈子白如天鹅,眉眼细长,温柔中透着妩媚,姿态婀娜,顾盼生辉,确是罕见的美人。

“二爷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的嘴巴很漂亮,饱满丰润,形状也很完美。”

房瞬仪听见裴缜夸她,脸上浮起一朵笑容。然而裴缜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她如坠冰窟,从脚趾尖冷到头发丝,五脏六腑也冻结。

“这么好看的嘴巴用来吹箫,你那位西席先生确实懂得享受。”

房瞬仪脸“唰”地涨红,眼泪在眼眶里盈盈打转,哆嗦着唇一句话说不出。

“哭什么,坐下来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是你难耐深闺寂寞还是他窃玉偷香?”

房瞬仪泪水涟涟,羞愧得无地自容。

“西市最下流的茶馆里多爱演绎这类话本,说书人往往讲的绘声绘色,但我想怎么也及不是当事人口述来的风流艳逸。”

房瞬仪再也承受不住,扑到床上,头埋进被子里,呜呜痛哭。

裴缜无意羞辱她,然惟有此法能令她迅速对他产生恨意,弃绝亲近之念。

然而裴缜还是低估了她。

将心中委屈尽数发泄出来,房瞬仪重整容装,姗姗来至裴缜面前,敛衽为礼道:“我知道二爷方才的那话意在刺激我,拒我于千里,然瞬仪已经没有退路,身后是万丈深渊,夫家是我仅剩的依靠,假如不能获宠于夫君,我又该如何自处?”

哭过一回,她眼睛雾蒙蒙,多了几分易碎的美。任何人看了都要心动。然而裴缜却残忍地转开头:“怪只怪你失洁在先,后又嫁错了人。”

“是为了林姨娘吗?”房瞬仪轻轻地问,“二爷对林姨娘可谓万千宠爱,这份爱哪怕能分给我一半……不十分之一也好。”

“我可以写一封放妻书,使你另择良缘。”

“离开了这座深宅大院,二爷叫我一个妇人家如何谋生?”

“你的那位西席先生……”

“他已经死了。”房瞬仪低低的语声宛若叹息。

她突然跪下来,膝行到裴缜面前:“二爷,求您怜惜我一次,我不图别的,更不会阻碍您和林姨娘,只求您给我一个孩子,好使我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粉盈盈的面孔堕泪如珠,哀绝之态凄美婉转,叫人不忍心拒绝。裴缜发现,这次是他大意了。

老夫人强行留裴缜住了三日,初四归去,更是备了一马车的东西,琳琅满目,坚持要裴缜带回去。并指了两个丫鬟给裴缜使唤。

“居所狭小,哪里需要两个丫头。”

“带一个也行。”

林畔儿忽然凑到裴缜耳朵边儿嘀咕数语。裴缜遂道:“一个也不带,母亲若真心疼我,把园子里的何婆借我使使,还有原我屋里的六饼。”

老夫人岂有不允的,当即命人唤来何婆六饼。

何婆欢天喜地携六饼登上马车。马车驶出平康坊,沿着长街一路向西,打南门入醴泉坊,经过瘦春湖,湖面已结了冰,反射着日光,微微晃眼。林畔儿趴在窗上看见,说好想去冰上玩。

何婆立刻推搡她:“想玩就和二爷下车玩。”

“那怎么行,还有好多东西要归置。”

“你现在是姨娘了,这等事不需你经手,交给我和六饼就行。待我把碳火拢的旺旺的,屋子烘的暖暖的你再和二爷回来。”

林畔儿答应着和裴缜下了马车。

今年夏天出奇的溽热,转到冬季,又是出奇的寒冷,湖面都冻起鼓了。

林畔儿上去踩跺,冰面纹丝不动。

裴缜道:“往年最多结一层冰壳,人哪里敢上去踩,像这么厚的冰,记忆里还是第一次。”

“这么说今年很不同寻常了?”

“的确不同寻常。”裴缜嘴角微微上扬,“这一年里我遇到了你。不对,旧岁已去新年伊始,该是去年。”

林畔儿小心翼翼在冰上溜,因鞋底光滑,一下溜出去老远。

“小心着点。”裴缜恐她栽了跌了,追上去,不料才迈开步子,自己倒先滑一跤,好在衣裳料子够厚,没什么感觉。

林畔儿溜回裴缜身边,挽着胳膊给他拽起来,“叫人家小心,自己才最应该小心。”

裴缜讪讪。

恐裴缜再次跌倒,林畔儿挽着他的胳膊在冰上溜,说:“我们溜到湖对岸,再溜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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