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很久,贺景白觉得两种都不是,他这次绝对不会再轻易原谅她了。
晚上十点,顶层的办公楼还亮着灯,但人都已经走光了。
徐令楚抱着他的外套,在他办公室门口站着等了一会儿,不确认他是否还在里面,试探性地敲了下门。
“请进。”
她推门进去,贺景白头也没抬地说了句:“文件放那张桌子上。”
感受到对方一直没动作,他抬起了头,见到来人十分诧异,内心又忍不住开始为她的到来欣喜。
但他还是板着脸,生硬地问:“你来这干什么?我现在有点忙。”
“来给你还外套啊。”
他似乎毫不所动:“放着就好。”
“嗯,那我走啦。”
徐令楚才不惯着他,说完就作势要走。
贺景白还来不及思考,见她真的想走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别”。
她没忍住笑出声,把手上提着的古朴小木盒放到他办公桌上,是前天出差带回来的龙井。
贺景白看了一眼,不争气地被感动了,没有搭话,心里却很想立刻收下。
“给你的,收下不就是了。”
见他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徐令楚伸手推了下他的手臂,好半晌,才听到一句别扭的“谢谢”。
“衣服也给你送过来了,我现在回家,你继续忙。”
他语气软了下来,终于说了今晚第一句人话:“这么晚了,我送你。”
和她一同坐电梯的时候,贺景白莫名有了种被认领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又想干什么。
“就送你到这了,下车吧。”
车开到小区门口就停了下来,他脸色绷着,故作冷淡。
“真的就送我到这吗?”
没想到徐令楚会这么问,他的心好像被戳中了,拒绝在此刻变成残忍,不只是对她,更是对自己。
“最多到楼下。”
她却突然笑了,打开了车门,回头无所谓地补了句:“我开玩笑的,走了。”
贺景白心里挣扎不已,没来得及跟上去她的背影就消失不见,恐慌的情绪占据内心。
徐令楚生气了吗?
脑海里形成这个认知之后,他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不管不顾地下车想要去找她。
好在,她没走远,也没生气。声调愉悦,正在和电话里的某个人讲话,完全注意不到后面跟着的他。
贺景白没有再跟下去,欣慰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分不清故意冷落她到底是在惩罚谁。
或许像之前那样才对,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对她好就行,哪怕她一点不在乎自己、伤害自己,以及……玩够了就要抛弃自己。
他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梁文云,明知对方不爱自己还硬要凑上去,爱就是这么复杂又奇怪的东西,引诱人把一腔真心交给一个不缺爱的人,哪怕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是人家并不需要的。
申城大学计划在寒假开展一些定点社会实践项目,徐令楚被委派到邻市的江村考察可行性,走之前她不忘给贺景白留条消息。
【我去出差了。】
很快收到他的回复:【嗯,我现在也得回京市一趟,可能得很久才会再来。】
这话让徐令楚不由皱眉,她抿了下唇,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下几个字:【你跟我怄什么气?】
过了很久,贺景白才回复:【你真的不懂吗?】
她心里莫名难受,默然关上手机,放进包里不再去关注。
列车刚巧在这时启程,驶出站台的那一刻,徐令楚抬眼往窗外看去,天空中一架飞机划过,飞得很低,留下一道长长的、凝结的尾迹。
她没由来开始想那上面大概都坐着些和自己生活轨迹截然不同的人,却在这一刻宿命般地隔空凝望。
贺景白会在这趟飞机上吗?为什么他又要离开呢?
很多时候徐令楚总抱怨他太没有安全感,但或许每个人在亲密关系里都会这样,只有知道对方怎么赶也赶不走,才能变得完全信任。
她好面子,又太任性,好像再次把一段关系搞砸了。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贺景白已经回到京市,贺岐山病重,正躺在ICU里。
他年岁已高,前几年就大病过一场,像是早就料到有那么一天,遗嘱已经拟好,律师在收到消息后也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贺景白是最后一个到的,风尘仆仆。
贺安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了他一眼,摇了下头,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江村原名为开弦弓村,是很典型的江南小镇,现如今已转型为旅游景区,徐令楚对它并不算陌生,大一的时候全系就组织过来这里研学。
正逢双休,来这里休假的人很多。
村史陈列馆的志愿者接待了徐令楚,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举止优雅,一口流利的吴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