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长袖善舞,不高但健硕的身形在人潮中穿梭,如鱼得水。钱是辛苦钱,也是亡命钱,拉客仔抢客大打出手,双方头破血流断胳膊断腿的事每天在火车站广场上演。
之辉在大巴上车点前抽了不知几根烟,地上都是烟头,才看到船头领四五个略显彷徨的年轻男女走过来。
船头看到之辉,脸色一正,不耐烦招呼那几个男男女女上车。再转身走到车尾后面,问:"发生什么事?"
"有个人,很讨厌,帮我解决一下。"之辉语气淡淡的,眼神阴恻恻,幽深黑瞳寒冷之极。
船头听完整件事,拇指一刮鼻子,目露凶光,"妈蛋,揍死他。这几天带我去认人。这种事情找几个外地佬上,他们的拳头最硬,跑得最快,藏匿的窝多,最合适不过"
他看看之辉,忍不住补一句:"哼,搞我的人。"
"我的人。"之辉不厌其烦纠正。
"切,喜欢人家又不敢表白,怕什么。"
"你管我。"
"才懒得管你。反正你看得牢,隔三差五出现,别人也没机会。啧啧,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二次为爱君打架了,属于惯犯吗?"
第一次是高一,船头跟之辉去喝艇仔粥,后知后觉的他以为爱君煮的粥好喝,之辉慕名而来。
一吃,又觉得和别人的没什么差别。不过和好友在江边吹吹风,聊些臭屁话,无聊的攀比斗嘴,惬意舒适。
忽然,之辉的眼睛冒出肃杀之意,盯着船那边看。
他看过去,只见两个社会青年痞子,趁爱君递粥时拽住她的手。猪爪子顺势在光滑手背上摸。
爱君不是杨白劳的闺女,脾气火爆,另一只手反手一掌,啪,打在一个流氓脸上,碗碎粥飞,烫着对方,也烫着自己。
"妈的,敢打你阿爷。"对方一掌打在爱君脸上,瞬间一个火红五指印。
她咬牙,抬脚往对方下体狠狠一踹,"打的就是你。"
这边的之辉和船头已经跑过去。
之辉把爱君拉到一边,顺手捡起一只空玻璃瓶,往流氓后脑勺砸。
四人混打,周围的人赶紧逃离现场,远远观战。
两个高一男生,虽然已经长高,毕竟在体力和经验上还是比不上流氓,很快占下风,都挨了拳。当然他们也没让流氓轻易好过。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一句:"警察来了。"
那两个流氓想来是惯犯,一听警察,赶紧撒腿跑。
船头打得正起劲,被对手撂下,一脸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之辉拉起往反方向跑。
经过爱君身边,之辉匆匆低声交代:"保护自己,别说认识我们。"
时隔多年,船头依然把这段列入人生最光辉的时刻之一。热血沸腾,英雄救美,人生难得几次,脸青鼻肿是最好的荣誉勋章。
"哎呀,老李,看来你这辈子是被爱君吃得死死。可是人家还不知道呢。"他拍拍之辉肩膀,痛心疾首。
第八章 表哥你又来了
约好的傍晚碰面,爱君在校门口等之辉,换了条黄澄澄的无袖连衣裙,两条手臂裸露于外,肤色如粉藕,在几块水泥砖上单脚双脚切换来回跳格子。
长直发在晚风中飞扬,她抬头拨拨头发,愕然看见之辉含笑站在眼前,左手挽她的小黑背包,右手插口袋,离腰间有点空隙,看起来很像是请女伴挽手臂的邀约。
"走吧,请我母校四围酒(走)。"
Z大也是之辉的母校,他比爱君高两届。
他考上Z大那年,李如江在大三元酒家摆几桌招待亲朋好友,点的菜全是大三元招牌。
他坐在那里吃席,旁边有几个高中好友。大三元作为广州老字号,平时难得登堂,登堂必是全家盛装出席的"食肆"。大家说说笑笑,他皮笑肉不笑。
李菲菲看出来她弟弟附近有低压气流,又惦记起那个叫罗爱君的小女生,说:"咦?那几位老邻居呢?怎么不来?"
"爱来不来,脚又不长我身上。"
船头当兵去了,至于爱君,人家的原话是:"怕大三元把我嘴养叼,由奢入简难,不去。"
借口真清奇。这口气郁结于胸腔久久不能散。
李菲菲了然于心,打趣道:"爱来又是哪个小妹妹?是叫爱君吧。连人家名字都念错,难怪人家不来。"
"不好笑。"
他越想越气,隔天又跑去找她。结果看见她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走在回家路上。眼珠快喷火,原来不是怕大三元,是他面子不够大,魅力不够深。
气到极处,反生出不寻常的冷笑:"哟,去哪里回来?"
斜阳西照,从长长的树影下突然冒出一个人,像从地里生出来的怨气,爱君先是吓一跳,等看清来人,翻白眼,"书店。你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