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江南的雨多有灵性呀,啪啪嗒嗒落在地面上。
今日,严管家过来送赎金。
轮船上,若有若无的鸣笛声徘徊在海上,谁也不知道船上的人未来会有什么样的作为。
严管家打开拿出一个箱子,严严实实的棕色皮箱一打开,里面摆放着一千块大洋。
秦宴的勃朗宁指在严管家的太阳穴。
小小年纪,杀伐果断,是个做大事的料子,只是性子冲动,难成大器。
“别以为我不知道,沈南舟这些年在上海发的财够摆一艘船了,说,他是要钱还是要女儿!”
严管家双手钻进棕色衣筒里,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
“小军爷,我们家先生说了,您要是想拿到之后的钱,得好好善待我们家小姐。”
秦宴需要钱来招兵买马,一万大洋显然并不够,更别说是一千大洋了,偏偏这一千大洋养活一家子人绰绰有余。
“好你个沈南舟,倒是真不怕我杀了沈舒!”
沈南舟似乎笃定了他不会对沈舒做什么。
心口烦闷得紧,秦宴从兜里掏出了一支雪茄和火柴。
少年眸子发沉,像是一头狮子一般在一千大洋上逡巡。
真是可笑,唯一的女儿竟然只值一千大洋。
也是,乱世沉浮之中,谁又能顾得了自己周全,更遑论他人了。
一千大洋就一千大洋,秦宴咽了一口气,把枪收起来。
“什么时候带她回去?”
回去?现下上海可不安全,北伐过后,国民党正四处寻找共产党,他们家先生刚好跟共产党有些交情,若是被国民党找到了小姐,指不定怎么要挟老爷子呢。
“我们家先生说了,小姐性子闹腾,只要在这里安然无恙,钱自然会送来。”严管家赔笑道。
那么说来,他还要帮沈南舟养着他的宝贝女儿?沈南舟真是老谋深算!
“回去告诉沈南舟,以后沈舒就是我妹妹了,他不养可以,沈舒跟他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严管家局促不安地站着,沈先生好像没有这个意思,他是怎么以为先生是这个意思的?
“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滚!”
资本家果然没几个好东西,自己的女儿都不重要了。
“那个,要不我回去跟先生说说,再给点钱让小姐回去吧。”
北伐尚未结束,国民党的人正在追杀军阀,沈舒待在秦宴身边好像也没有多安全。
这话一出,秦宴再次拿枪抵在严管家的太阳穴上。
“怎么,抛弃了自己的女儿,还想赎罪?”
秦宴扣动扳机,严叔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只手别开了手枪。
“小姐什么时候想去上海了,自然会有人过来接她。”
严叔摘下帽子,往后退了一步,鞠了一躬。
湖岸的游轮已经冒着气了。
秦宴听后,拿上一千大洋甩手离开,算沈南舟识相。
带着沈舒生活,似乎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想起沈舒那一张纯辜的脸蛋,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的父亲让人带来的赎金不够,想来是会对父亲十分失望吧。
那样的大小姐,哭起来能砸了一整年的江南青瓦吧。
街边上依稀有卖烤红薯的声音。
秦宴顿了顿脚步,看向了卖烤红薯的老板。
“少帅,怎么了?”
“少帅是怀疑那个卖烤红薯的人有问题?”
没等秦宴说话,手底下的副官已经掏出来枪,对准卖烤红薯的老板。
烤红薯的老板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下意识抱住了头,瑟瑟发抖躲在摊板下,枯瘦的身子像一只受了惊的田园犬。
都说北方乱,现下军阀都到了南方,指不定待会得闹起来。
“哎,等等,我只是想吃烤红薯了。”
秦宴按住副官的枪支,副官听罢才收回了枪,别在肱腰骨上。
少年的悸动不知从何而起,江南热腾的烤红薯迷了少年的眼。
“老板,给我来两个烤红薯。”
听见小军阀没有什么恶意,摊贩这才舒了一口气,麻溜地打包好红薯递过去。
“胆子真小。”副官忍不住说道。
秦宴搁下一圆银币,拿上烤红薯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几步,秦宴又停了下来。
沈舒已经不小了,是该好好上个学了。
“少帅,怎么了?”
“李副官,你查查南城最好的中学是哪一所?”
李副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少帅是想走文化路线了,也是,现在不会几句洋话,将来连内奸都没法抓住。
“是。”
小洋楼里,沈舒无聊把玩着一副老花镜,不知秦宴什么时候回来。
窗台上传来几声敲打。
沈舒抬眸瞥向了窗台的方向。
只见窗台上站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大胡子,大胡子戴着一顶棕色的毛织帽子,毛织帽子上的绣花针还没择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