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年头,抽大烟的人还有理了。
“有啊,你放了我啊,左右我也没用,我同爹爹好些年没见,能不能认出我都得看老天赏脸。”
秦宴倒是没想到她会那么说,不是说大家闺秀在乎脸面吗?这姑娘有没有脸都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几日过后,沈南舟听说了沈舒之事,只问严叔:“她当时表现如何?”
严叔想了想,回道:“老刘回来说,小姐倒不是很害怕。”
一万大洋不是一笔小数目,现下民族资本被官僚主义资本打压,偏偏茶道又是需要复兴的时候,沈南舟不愿看见街头巷尾都是贵妇喝咖啡的场景。
小东洋倒是喜欢喝茶,又不仅仅是喜欢喝茶,还想把老祖宗的茶变成他们自己的。茶道和女儿之间,沈南舟选择了前者,却也不愿意放弃后者。
“告诉那小军阀,我只给一千大洋,若是沈舒出事,他一个子也别想拿到!”沈南舟一抹胡子抖落上烟蒂,手中的雪茄扔弃在玻璃缸里。
老爷,您都知道那是军阀了,一千大洋也不能堵住他们的胃口啊。
严叔无奈叹了一口气,小姐还是有招人喜一面。
小洋楼里的装修很是简单,沙发是棕色沙发,上面还被蹭掉了一角皮。桌子是从市场上淘回来二手品,就连桌子上修饰的花瓶都是不到一块大洋买的。
小洋楼看着精致,实际上简朴得很。
“那幅画……”
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画的是一条中华田园犬,沈舒看了三遍才明白。
“怎么,大小姐有什么高见?”
沈舒撇了一嘴,道:“真丑。”
“大小姐,你可知足吧,老蒋政府正追杀军阀,能有栖身都不错了,你还好意思嫌弃一幅画。”
沈舒见他较真,眉头一挑,语气笃定说着:“我又没说是你画的。”
她的样子好像在责怪他沉不住气。
秦宴吸了一口气,吐出一圈烟雾,反把自己给呛着了。
沈舒见此,樱桃小嘴勾起一抹笑意,道:“真笨。”
“哼,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这些天,你吃我的,住我的,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沈舒反问:“你要逼迫我嫁你?现在可不是旧时代了。”
秦宴咳了两声,俊脸微显尴尬,民风再怎么开放,嫁娶之事自她口中道出,总有一种不是大家闺秀的感觉。
“你想多了。”
便是他有心,也不能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有非分之想。
过了一会儿,小军阀带她来到了一处厂子。
厂子不大,里面的工人都在“认真”工作,每个人低着头,只要他们一抬头,火辣辣的鞭子就往他们身上招呼了来。
沈舒是见过包身工的,他们拿着最少的钱,干着最苦最累的活。
“你让我当包身工?”大小姐的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
纵是在乡下长大,沈舒也没有干过什么粗活累活,甚至养她的一家还要靠她父亲给的钱度日,可以说是她养了养父母一家。
“不然呢,我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兄弟,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再说了,我秦宴可不会养一个闲人。”
少年说得干脆,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
乡下的养父母曾经在她十岁的时候,带她入城,指着那些面容憔悴的工人说:“舒小姐,他们都是卑贱的命,一个个过得都不如意。”
养母还说:“这些人把命卖给了雇主,没法子反抗。”
沈南舟有一次回到乡下看她时,对她说:“我雇他们养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是奴隶,粗活重活轮不到你。”
沈舒当时只是从河边拎了半桶水,连累养父母差点失去这一份工作。
沈舒哑声问:“你要把我雇给他们吗?就不怕我爹找你算账?”
这些包身工没有因为沈舒的美貌而侧目,只要他们一抬头,头上的鞭子就会落下来招呼他们的肉体。
每个月都会有大箱子从小印染厂出去,抛在了外面,没人过问箱子里面是什么,也没有想进那个大箱子。
工厂里,包身工什么都要做,工人做不了的事情他们都要做,雇主的衣食起居都要照顾好,做不好就要挨鞭子。
鞭子在身上开了花,污血染进了颜料之中,雇主就会大发雷霆。
秦宴眉头一跳,他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看这丫头牙尖嘴利,想要吓一下她,没曾想她用了一个“雇”字,刺了他一下。
包身工,是没有任何人权,每日休息两个小时都会被雇主踢醒,长得漂亮的就是成了雇主的情人,也不能反抗。
“大小姐,我可不是吓大的。”这年头,谁的命运不是沉沉浮浮,即便她现在是大小姐,谁能想来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