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额头和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他又梦到了,那些浓稠的,化不开的黑暗笼罩着的梦境。
房门“叩叩”被敲响几声,宋昕推门进来,手里拿了杯冲泡好的蜂蜜姜茶,温声说:“醒了?来把这个喝了。”
昨天晚上下了雨,李初祎比较晚才回来,宋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淋了一身的雨。怕他着凉感冒,叮嘱他冲个热水澡再捂着睡一觉。
李初祎之前是没开灯的,这会儿只亮了一盏床边的落地灯,暖色系的光线洒落,男生垂着眼,薄薄的眼皮向下绷着,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比宋昕高了,当年那个只会哭鼻子,躲在妈妈身后,软糯糯的小胖孩,把时间的洪流甩在身后,而今在白日里的阳光下,像一束挺拔、肆意生长的青竹。
这些年,宋昕经营着李家超市,日子过得还算凑活,李初祎是她全部生活的希望和寄托。
已经过去了七八年吧,她以为她快忘记了,可每次看到儿子与他愈发相似的眉眼,她总能清晰地记起李樾的模样。
长柄匙在玻璃杯上轻磕出声响,李初祎回过神,大脑行将就木地转着,抬头看宋昕,“妈。”
宋昕应了一声:“哎。”
她看到李初祎脸上,眼眶是红的,却没有掉下眼泪。
宋昕错愕几秒。
李初祎七岁那年,是个分界线,自那以后,他性子安静了许多,不笑,也不闹。
雨从昨晚下到现在,淅淅沥沥的,一直没停。
昨天晚上,林佳和陈栀一行人出来时,也没看见李初祎。后来李初祎发信息说,他有事提前回去了。
陈栀在屋檐下等雨停的时候,倒是看见了沈星渡从商场拐角处走出来。
他撑着一把橙色的伞。当时在便利店里,他一眼就看到,觉得特别顺眼的颜色,很温暖,下意识的就买了它。
陈栀还在理着头发上的彩条和暗片,“沈星渡,你不是回去了吗?”
沈星渡握着伞把手,往她这边倾,“陈阿姨说让我跟你一块回去。”
陈栀:“这样啊。”
有了上一次一起共伞的经验,这次陈栀低着头,看着脚步,不用轻喊军训的口号也能把步伐走得很整齐。
沈星渡余光瞥到她认真对步子的样子,皱了下眉,合理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强迫症。
*
期中考试的通知是在第二天下午的班会上下发的。
底下一片哀嚎,疯了一批人。
“不是吧——”
“我怎么感觉昨天才开学考试?”
“我还没缓过来呢。”
“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卷子的生活什么时候才到头……”
刘主任拿着教案拍讲台,“都安静一点,想想你们离中考还有多长时间?想想你们现在这个成绩能考上个什么高中,有些同学还给我考个位数,现在一点都不着急的?毕业了是想去捡垃圾吗?”
有几个刺儿头拖着调子起哄:“也不是不行啊。”
教室里一片哄笑。
刘主任当即揪出几个代表,“还在这嬉皮笑脸,自觉一点拿着书站到后边去!”
那几个人拖拖拉拉地起身,椅子发出声响,引得班上同学纷纷侧目投去目光。没办法,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固执地认为,这样惹人注目很帅,是很有面子的事。
刘主任加大了音量,“某些同学不是对现在的座位不太满意?那这次考试好好考,前十名的同学可以自由选择座位。”
李初祎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抬起头,注意力集中片刻,听到后半句,手上捏的笔滑落,重新闭上眼。
他随便考考都在前十名,稳了。期中考试最好现在就考,然后马上调换座位。
陈栀也在希望调换座位的“某些同学”之列。她现在的同桌是纪律委员,一个没有感情的执法 AI,动不动就往小本子上记名字。
陈栀自习课上不仅不能说话,连和林佳传纸条都得小心翼翼的。
天知道她每天憋的有多辛苦。
陈栀这几天上课都比其他时候要认真,遇到不会的题还主动去问沈星渡。
中午在食堂吃饭,林佳坐在她对面,看她瞅一眼手里的单词表往嘴里塞一个丸子。
林佳默默给她倒了杯大麦茶,“要不要喝水?别噎到了。”
陈栀接过,胡乱抿了口,视线停留在单词表以 A 开头的那一行,“多谢。”
林佳从未见过如此热衷学习的陈栀,看来纪律委员给她的打击真的不小。
林佳:“要不歇歇吧?”
“不行。”陈栀没抬头,“现在的努力是通往以后自由的唯一道路。”
林佳咳了声,“其实我觉得吧,你英语还挺好的,而且英语这种靠语感的科目,短期提分效果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