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奔驰过寂静的大街来到灯光敞亮的便利商店前,直到看见有警车在不远处临检酒驾才停下脚步。
裴浅海气喘吁吁回过头,看到两人不知觉交握在一起的手,脸色一红,随即要放开。
但是江北驰不让,直接扣住她手腕,将人拉近自己。
“吃完豆腐就要翻脸不认帐了啊,裴浅海。”
习惯性拖腔拉调的嗓音,此刻低沉的万分迷人性感,就在裴浅海不知所措的当下,江北驰将她拉得靠自己更近,微弯下腰,将嗓音送入她耳里,“裴浅海,跟我一起,我会一直保护妳。”
裴浅海一顿,脸色慢慢淡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喜欢江北驰无庸置疑。
但她不明白,江北驰喜欢她什么。
她沉默着不说话,可一双眼牢牢瞅着他,似乎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有几分。
裴浅海性子一向稳定务实,在亲戚家辗转借住时,她学到了很多,冲击最大的,是她懂得被爱是需要条件的。
在亲戚的眼中,她是个累赘。
在小姑姑的眼中,她是个遗憾。
在爷爷的眼中,她是个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的小孙女。
所以她沉默、乖巧,努力念书上进,尽力不给人添麻烦,也收起所有的天真与任性。
在他们的眼中,她就是个麻烦累赘,有什么资格孩子气。她得像个大人喜欢的小大人,尽量派上用场。
于是她每天回家写完功课就帮忙打扫。
吃完饭帮忙洗碗刷锅子。
得到了奖学金去跟亲戚的小孩分享。
这时大人们会说:
——“孩子就得像浅海一样,不给人操心。”
——“浅海功课很好,要跟她学习。”
——“浅海很会画画,让她带着下面小的去画画就省了一笔才艺班费用。”
——“浅海数学很好,让她教小的功课吧,补习班也不用去了,让她来还能再省一笔。”
十几岁的裴浅海用尽全力,想让自己在别人家能立足。
想让人,能对她产生一点点的情感涟漪。
在这个时候,裴浅海心底才会燃起一丝自己存在的价值,以及,她似乎可以在这里继续住下去的肯定。
可是,所有的称赞也都只是一时的。
当她说出希望继续升学时,所有批评也就来了。
——“浅海,考个职校就算了,高中毕业就来大伯母的美容院帮忙吧,当个洗头小妹也好。”
——“浅海,别再继续念书了,妳爷爷就一份退休金,还要给妳爸还债,别不懂事,赶紧出社会赚钱,反正念再多书都没用,找个有钱男人嫁了不是更好。”
——“裴浅海,要不是看妳爷爷他一个人养孩子可怜,我们有必要揽事吗?别不知好歹!”
是啊,别不知好歹。
她渴望有人在乎自己,可是她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时间一久,连她都不爱自己。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被人喜欢的一天。
在江北驰告白之前,裴浅海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也知道他可能有一丁点喜欢自己,但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过他会如此笃定。
“拒绝?还是点头?”见她脸色茫然,江北驰更靠近一步,平日总是凉薄的嗓子放软,诱哄着,“乖,点头了有礼物。”
这是拐骗小孩的手段了啊。
裴浅海陷入犹豫挣扎。
直到他的气息靠近。
她才意识到,两人不知何时已挨得这么近,在这一方安静的夜色里,他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簇拥在怀里。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想点头,但又怕这只是他一时兴起。
大概是等久了,江北驰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他将那管护唇膏拿出来,扭开转出,捏起她下巴,动作不是太熟练地将唇膏抹在她干涩脱皮的嘴唇上。
裴浅海以被动的姿态被他扣在怀里,因为这姿势,俩人靠得极近,江北驰温热的气息撒落在她唇上,那道目光始终紧锁着她的喘息,强悍且专注,丝毫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裴浅海咬着唇,始终平静的心起了非常细微的涟漪。
“裴浅海,礼物都拿了,该点头了不是?”
江北驰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绕,笑得懒散骚气。
“……”
她就没见过有人追求人这么理直气壮的。
感觉嘴唇上润泽的唇膏泛开些微薄荷凉意,裴浅海正要启唇,却听他凉薄口气落在耳边,带着一丝警告,“小心说话啊,说错了,我不会放过妳。”
裴浅海那张清冷中带艳的小脸走哪都招人注目,但一般人也只是多看两眼就罢,主动一点的会来要电话递纸条,就没碰过跟江北驰一样土匪式告白的人。
这清白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张狂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