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好奇,是抓心挠肺想知道,在那些满目疮痍的时间里,他怎么样了。
他过得到底好不好吗?
有遇上其他人吗?
有爱过其他人吗?
看出她隐而不张的问句,江北驰微笑起来,连眼神都柔和了几分,温热的指腹轻轻捏了下她的掌心,“没有过其他女人,不用担心。”
“嗯……”
她瓮声回应,脸色因为心事曝光而微微发窘。
江北驰低头笑,嗓音不温不热,像是在说一个故人的故事,只那双手手心微凉的水气透露了他的心事。
“我一直没跟妳说,刚到德国第二个礼拜我就丢了手机,原本的门号暂时用不了,那时候临时申请了一只新电话,给我认识的人都通知过一轮,只有妳联系不到,我想知道,妳给过我电话吗?”
第六十章 没有时差
长长的沉默过后,裴浅海捂着脸,点点头。
“给过。”
她慢慢抬起头,表情如往常清冷,但耳尖却早已泛红,支吾着说,“是下意识拨出去的电话,响一声就挂断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你不要有负担。”
裴浅海抿着嘴笑时嘴角会有一个浅浅的窝,小巧精致,带着女孩独有的甜,总惹得江北驰心上一阵荡漾。
他压住她企图退缩的手,眼底带着执拗问:“我想知道,那件不要紧的事是什么。”
不只那一件,是所有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太想填补上这些空白,痛苦的悲伤的,他没什么不能接受,只要她肯说。
“真的不是太严重,就是家里的一些小事……”
裴浅海有些慌,也有些后悔,那些不好的事让他知道了,他会怎么看自己。
“小事会惹得妳想打电话?”江北驰清冷的嗓音慢慢阐述一件事实,“裴浅海,妳该知道,所有关于妳的事,我都想知道。”
他的执拗有多坚定她很明白,当时他能半夜下值班还来等到天亮接她下班,她就没法质疑这男人的决心。
裴浅海视线慢慢挪动,放在了窗外的街景上,把脑子里的思绪顺过一遍,斟酌再三,柔软的目光在恍然间仿佛回到二十岁的时候。
其实真不是要紧事。
因为要紧的时候都过了。
他飞德国不到一个月,爷爷就过世了。
那天下午她刚离开火葬场,回到家时,大伯一家人已经等在那,带了一个不知名律师,白纸摊开就等着她画押签字。
她看了眼,只说,“不分,爷爷留给我的,凭什么让我分给你们?”
裴翔安刚刚酒醒,扬手就是一巴掌,什么难听话都出来。
“裴浅海,没有我们护着妳,现在妳就在外头卖,千人骑万人操,还当什么大学生,真以为自己有本事?”
那一刻裴浅海只是很庆幸火爆脾气的裴慧瑛因为姑丈的事赶回家不在,不然现在恐怕情况不只大动干戈那么简单。
她起身走到厨房要取水,裴翔安也跟进来,抓起水杯就往她头上摔,“裴浅海,我话就搁在这,不签名今天就别走出这房子。”
她捂着额头,感觉鲜血慢慢淌下来,“那行,我报警。”
说着直接拿起手机拨通 110。
没想到她是动了真格,裴翔安脸色开始有些退缩。
这个家的人三教九流来都不怕,但一个赌一个毒,就怕警察。
等警察来时,整间房子的人都灰溜溜走了,她给特地赶来的警察道歉,好在人民保母什么都没责怪,看了下清冷的老房子跟环境,还提醒她换个锁,这一片房子夜里容易遭窃,她一个女孩子在家更危险。
在医院待了几个月,又被这么闹,眼下裴浅海也没什么心思处理,虚应了下便送走了警察。
人一走,整间房子都空了下来。
楼上隐隐传来甄嬛传的开头曲,楼下还有孩子的哭声,隔壁是林家人打麻将的声音……
她呆呆站在客厅中央,看破旧的沙发、年久失修的木质茶几、破裂的胶质地面……早前所有的忙碌所有的焦虑烦躁一下都散去。
所谓人去楼空大抵如此。
而痛失亲人时什么时候最难过呢?
不是人刚走的那一刻,是当你孤身回到家,面对这熟悉的一切,又清楚明白阳台上那件洗得松垮空洞的白色汗衫主人再也不会回来时,最让人崩溃。
那些没人了解的孤单,仿佛人生没有明天的绝境,心脏像是被刨空了一块, 陷入一种无法言喻的低潮里。
甚至,连呼吸本能也被剥夺。
体内慢慢涌上无法抑止的恐慌,魂魄跟肉体仿佛被撕裂开来,她漂浮在空中看自己,只想找人接住她。
就是这样解离的时刻,她掏出电话,拨出那只被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