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犹记得第一次见时序,心里也在打鼓。
即便时序比他年轻多了,穿着简单的白衫黑裤,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权势镶边的痕迹。他站在学校大门口,随意地冲多吉点点头,叫了声书记。
多吉竟有些局促,不知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按理说是个新来的校长,他该神情倨傲给个下马威的,可时序的态度却仿佛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又或者他从来没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只犹豫了一下,多吉就错过了机会,他没能拿出以往的嚣张气焰,反倒觉得矮了一头。
人和人的初接触很重要,高下立现后,多吉就一直矮下去了,哪怕后来他再摆架子,也总觉得底气不足。时序并没有说过什么,可看他的眼神总让人不舒服,仿佛带着淡淡的嘲弄。
也许是传说太甚,未知的才是最强大的,多吉对时序有种莫名的畏惧感。
他不明白时序哪来的底气,明明一无所有,就是个穷校长罢了,而自己却需要顶着书记的头衔才敢扯虎皮画大旗。
难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长期处在想打压又不敢打压的态度里,多吉也心有不甘,他不肯承认自己怕时序。
尤其是,去年年底和新来的女老师搅在一起后,这事似乎被时序知道了。当他意识到时,已经打不通那女人的电话,去到学校也不见她的踪影。
他去办公室找时序,闲话家常般问起女人的去向,时序只轻描淡写说:“我帮她写了推荐信,申请了换所学校教书。”
多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总觉得时序抬头看他时,眼神似乎格外冷,他甚至从中看出了嘲弄与鄙夷。
最后多吉落荒而逃,跑了之后才想起来,时序凭什么擅自调动教职人员?又是如何做到仅凭一封推荐信就把人送去新去处的?他知道自己和那女人的事了?他会把这事捅出来吗?
后来,多吉隔三差五给学校送些东西,以乡政府的名义。
他想试探时序的态度,弄清时序究竟知道多少,可这人就跟那些年山里有关于他的传说一样,叫人捉摸不透。
物资,时序照单全收,态度却模棱两可,看不出任何端倪。
多吉是个聪明人,可惜没读过多少书,常年浸淫官场,自认大家都会遵循同一套法则。后来见时序迟迟没有动作,才渐渐放下心来,毕竟如果知道那件事,怎么可能不拿出来换点好处呢?他不是要电子设备吗,要真知道什么,这不应该来跟他交换条件?
那就是不知情。
多吉放下心来,决定把时序抛诸脑后,大不了不刁难也不哄着,相敬如宾嘛。宜波乡多个学校不多,还方便他跟上头要好处。
可如今时序自己找上门来,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人接走了。
酒意一浓,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多吉冷笑,他又没做什么,好心好意带人上山观光,管吃管喝,要时序多事?
这么多人看着呢,就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给脸不要脸。
“不过一个穷酸校长,真牛逼,真能耐,能从北京灰溜溜夹着尾巴回来?回来了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来我这逞威风。”
他掀桌而起,在场人又一次鸦雀无声。
身边的年轻干事脑子还算清醒,赶忙上去拦,被喝多酒的多吉一把推开,“到底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越拦越上头,多吉风风火火踏出门,身后几人赶紧跟上,簇拥着他去算账。
第三十章
空地上, 时序递了个头盔过来。
祝今夏眼神发楞,直勾勾盯着他怀里那个,“我要黑的。”
“白的怎么了?”
“白的不吉利。”
“……”
喝多了就是事儿逼。
时序面无表情把黑的塞给她, 自己戴上白的, “上车。”
半天没动静。
回头一看, 祝今夏正跟头盔较劲。
城里来的公主大概没坐过摩托,也没戴过头盔,并不了解它的设计初衷是为了突发事故时最大限度保障生命安全, 所以讲究一个严丝合缝卡人脑袋上。
“太小了。”戴了几次都没戴进去, 祝今夏脸都气红了, “这什么破头盔!”
“是你头太大。”
时序拿过头盔, 往她脑门上用力一筐。
咚,进去了。还伴随着一声嗷。
但她顾不得痛, 在意的却是, “你胡说, 我头哪里大了!?”
“你上不上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