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尤其厌恶饭桌上历数的陈芝麻烂谷子:小姨哄过她睡觉,舅舅带她去过儿童乐园...本不值一提的小事,从这些人口中冒出来居然成了需要她知恩图报的筹码,也成了这些人没脸没皮欺负薛文倩的极好借口。
家长里短的事情难免糟心,黎想抬起头,注视着他的侧脸:“我小姨后来找过你帮忙吗?”
陆安屿无谓地耸耸肩:“她肯定找我爸啊,找不到我头上。”
“也是。”黎想不喜欢聊家事,干硬地换了个话题:“你呢?陆阿姨说你一到过年就值班。”
“我讨厌热闹。”陆安屿轻飘飘解释一句,隐下二人心知肚明的原因。“今年年夜饭两家人聚一起吃的,办了三桌,我笑得脸都僵了。”
“光想想都可怕。”
陆安屿留意着她的神色,跳下台阶,踱步到她身侧:“多大人了,还哭鼻子?这么爱人家就别分手呗。”
黎想狠狠剜他一眼,却没了刚才的剑拔弩张;嘴仍不饶人:“你管我!我哪怕活到八十了,也要想哭就哭。”
“八十了还为老头哭?是哭人家生活不能自理?还是哭要不要给人家拔管子?”
黎想被逗笑,下意识抬手拍了拍他手臂:“你这人嘴怎么这么欠呢!”
陆安屿酒劲消了些,面颊不如刚才红润。他不断抚着被她拍打的地方,突然起了坏心思:“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哭的场景。”
黎想琢磨了几秒,收敛唇角警告:“不准说!好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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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04 年春日那次偶遇之后,陆安屿一到周末便主动跟在陆昌勇屁股后面,乐呵呵去薛记应酬。
他常坐在大包间靠门口的位置,心不在焉,眼神飘忽,始终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他连着三周失落而归,暗想黎想真是个小骗子,明明说每周末都会来店里帮忙的,结果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会给他打电话,让他等着,骗子。
到了第四周,他窝在房间瘫成烂泥,“我不去了。”
“你不是喜欢吃薛阿姨家的菜吗?”
“是喜欢,但你们大人实在太吵了。”
一顿饭局至少两小时起,大家聚在一起抽烟打牌,聊些生意场上的事情、市政府的新规划动向;无聊极了。陆安屿作为晚辈,光闷头吃饭还不够,还得不停举杯敬饮料。一圈下来,他灌了个水饱,压根吃不了几口菜。
“真不去?薛阿姨说黎想今天去店里,想和查理玩呢。”
陆安屿眼睛一亮,立马反悔:“去。”
“小子,变主意比翻书还快。”
陆安屿翘起唇角,搂着查理,边顺毛边嘱咐:“待会和黎想带你去江边玩。记得她吗?扎羊角辫,笑起来眼睛弯着的小姑娘,我和她上次一起遛你的。”
查理连“汪”三声:“不记得。”
“破记性。”
陆安屿坐在副驾,放下车窗;一人一狗都张大了嘴,由着夏风灌到口腔。
陆昌勇见他的兴奋劲,觉得稀奇:“喜欢和那小丫头玩?你在学校朋友不是很多吗?”
“多个朋友又没坏处。”陆安屿是真这么想的,学校里的朋友只有上课才能见到。一到周末,大家都各奔前途,没了踪影。
“哟,不愧是我儿子,从小就知道搞人际关系。”
“不是。”
陆安屿所在的私立小学教学纪律严苛,学习氛围很浓。大家小小年纪,却对未来三年、甚至六年都有非常明确的规划:初中高中去哪里读,学文还是学理,抑或要不要加入奥数班,如何争取保送名额等等。
耳濡目染下,每个人都视彼此为潜在的竞争对手,连去书店买了新的复习资料都得用书封包起来,生怕被人发现。谈话间不忘试探:昨晚学到几点睡的?早起背单词了吗?聊天内容则多是:作文竞赛值得参加吗?加分多不多?知识问答比赛要去吗?
很没劲。
可黎想不一样,她总是傻乎乎的。
她的世界好像很热闹,有层出不穷的新鲜事,没太多实质性的烦恼。她直来直往,有问必答,短视得天真可爱,甚至还会无所事事到观察蚂蚁搬家。
这么一想,她的确不适合一中。听说在一中,学生不能做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 浪费时间是原罪。
陆安屿迫不及待下了车,匆匆扫视四周,成功在店门口聚焦一个熟悉的身影:黎想今日扎了个马尾辫,正饶有兴致地跳房子。
他拍拍查理的背,示意它先冲锋上阵;查理一蹦一跳,抖着大屁股,莽撞冲上前,差点没把黎想绊倒。
“查理!是查理吗?”她欣喜若狂地蹲下来,揪起查理的右耳仔细观察。
“你瞧什么呢?”陆安屿看不明白,探着脑袋左瞧右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