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眼喝了大半杯啤酒,面颊红润,却对桌上丰盛的食材没什么胃口。她不停地说话、开怀大笑,说到声带疲倦,喉咙嘶哑,不得不频繁靠抿酒润嗓子。
她有些闷,不时抚着胸口缓解没来由的心慌,“我出去吹吹风。”
“陪你。”沈确忙放下筷子,“还回来吗?”
黎想看着悉数离场的宾客们,亦无意参加之后的闹洞房环节,“要不不回来了?”
“行。”沈确擦擦嘴,“那我们直接撤吧。”
“诶诶诶,你俩跑什么,还有第二趴呢!”老同学们忙叫住打算开溜的二人,“难得聚一起,不带提前跑路的哈。”
“第二趴是什么?”
“去金色时代喝点东西,他们家歌手不错。”
黎想面露难色:她本就没怎么吃晚饭,胃里现在晃荡的都是小麦汁,偶尔还会倒流回食道,剌到嗓子。“我喝不了太多酒。沈确刚出院,更不能沾酒。”
“不喝酒,你俩点娃哈哈都没人管。”宁旭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近,重重拍了拍黎想的肩膀,又指着沈确警告:“你俩一个都不准跑啊。”
黎想被逮了个正着,哭笑不得:“你不闹洞房吗?”
“闹什么洞房?大家还没坐一块,好好聊天呢。”宁旭牵着新娘的手,亢奋到眼神涣散。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凑到沈确耳边嘀咕了几句;沈确压根没当回事,笑脸盈盈的:“没事,一起吧。”
黎想猜到对话的内容,佯装置身事外。她两手一摊,客随主便:“今晚全听班长大人吩咐。”
金色时代离婚宴酒店不远,步行十分钟可达。
他们一席人脚步不一,三三两两,前后差了几步。黎想和沈确挽在一起互相取暖,独剩陆安屿落在人后,闷声不吭。
等抵达目的地,大家环绕圆形卡座逐一落座,默契地隔绝开黎想和陆安屿,甚至杜绝了二人可能会有的对角线位置,简直煞费苦心。
待台上歌手的吉他声响起,聊天范围自动缩小,大家躬着腰,脑袋凑到一起,只顾得上和附近的人聊天。
宁旭站在桌角,又观察了一番大家的占位,确保不会有任何尴尬的场景出现,方才踏踏实实坐到陆安屿身侧:“兄弟,今天辛苦你了。”
陆安屿懒得抬眼,看上去兴致不高:“假客气什么。”
“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多年不见,今天又碰上...什么感觉?”
陆安屿一通心烦意乱,下意识端起酒杯敷衍作答:“没什么感觉。”
宁旭放心地应和着:“那就好。”
光线昏暗,背景音愈发嘈杂。
黎想有些累,整个人靠后挪了挪,自动撤离出人群。她倚着沙发背放空,再一瞥,陆安屿亦枕着靠背,不断揉捏眉心。
似是心灵感应般的,他赫然侧过头,透过暗影对上她的眸光,看不太真切。
黎想纹丝未动,只缓慢眨了眨眼。今晚谈及的大半话题都如同被刻意裁剪的旧照片 - 很多事都和陆安屿有关,却无人提及他的名字。
她感恩于大家的细心妥帖,却涌起难以名状的难受和烦躁:她总是失败,过去是,现在也是。
消极情绪来得猝不及防,一下下冲撞着她的心神,不停提醒她又彻底搞砸了,甚至比上次更糟:这次连事业线都断了。
她匆忙撇过头,拂去脸上的泪珠,不由自主地将一切归因到自己身上。挫败感啃噬着她的心尖,带来难以忽视的刺痛,再随着每次心跳加重痛楚。
到了一刻,她深呼口气,起身和众人道别:“不早了,大家慢慢玩,我回家了。”
多数人喝到微醺,没有再强行挽留,只嚷嚷着“有空再聚”。
黎想拍拍身旁的沈确:“你刚出院,别闹太晚。”
“迟泽一会来接我,你要不再等会?”
“我打车回家就行。”
“你确定?过年不好打车。”
“大不了走回去,放心,别婆婆妈妈的。”
冬夜的冷空气阻止了情绪泛滥,却也凝结了当下的糟糕心境。
黎想此刻烦透了,低头快步走着。这里离家不算近,她却没打车,打算趁着月色好好拾掇心情。
“喂?怎么了?”她哑着嗓子,停在路灯下,下意识回头寻人。
“跑哪去了?”陆安屿气息听上去不太稳,“我来找你。”
“前面一个路口的红绿灯。”
她倚着路灯,瞧见暗影里跑出来一个人,轮廓逐渐从朦胧到清晰。他呼出的气息里还有酒精味,“刚才哭什么?”
黎想不准备解释,“没什么。”
“感动哭了?”
陆安屿胡诌了一个缘由:黎想泪点低,但情绪来得快散得也快;在婚礼现场落几滴泪还算正常,应该不至于延续到第二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