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屿:【我不掺和你俩的事情。】
黎想:【…】
陆安屿:【别乱吃抗生素。】
黎想:【我现在理解你那句话的意思了。】
陆安屿:【哪句话?什么意思?】
黎想没有急着回复。坦白说,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短短几分钟的相处,竟能牵扯出一系列让人倍感治愈的陈芝麻烂谷子。那些暖意如春日开满高速路边的野花,不足为奇,却会在某个不经意间撞入眼中,直达心底。
此刻她晕乎乎的,盯着对话框的名字,再看着那三个字跳转成“正在输入中…”
陆安屿:【人呢?】
黎想懒得打字,发了一条语音:“我发现啊,但凡欺瞒过父母,不管事情翻篇多久都还是会心虚。”
陆安屿:【我真是没事闲的,尽给自己找不痛快。】
黎想反应迟钝了些,“怎么了?我说什么了?嗯?”她最后一个字咬得格外重,配合着浓浓的鼻音,以及生病人的慵懒,倒有了点撒娇的意味。
陆安屿:【快休息吧,别烧傻了。】
黎想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之中:“嗯?你会心虚吗?”
陆安屿发来一段语音:“我这个人做事光明磊落,从、不、心、虚。”
还一字一顿的,黎想皱皱鼻子:这人有毛病。
第六章 改行卖保险的老同学
一觉醒来,黎想的流感病毒全面爆发。
此刻她戴着口罩坐在会议室,强忍住咽喉的痒意,没一会儿,眼眶便蓄满了泪水。终在一刻,她不得不起身,一路憋气冲进洗手间,咳了个痛快。
忙季生病是大忌,谁都不肯在关键时刻当一个惹人嫌的病毒源。她用力擤擤鼻子,又翻出来一粒泰诺,连灌大半杯水后,缓过来一些。
她拍拍面颊,重新回到密不透风的会议室,尽力保持头脑清醒。
【你还好吗?】Martin 一面和客户唇枪舌战,一面敲了条信息。
明知故问,黎想斜睨他一眼:【我还撑得住。】
Martin:【撑不住也得撑,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先听哪个?】
黎想:【坏的吧。】
Martin:【你组里的小朋友们辞职了,两个 A1,商量好一般,同时提交了离职申请,last working day 是一个月之后。】
黎想赫然抬头,望向对面一脸轻松的 A1,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俩人一夜之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Martin:【我也是刚从 partner 那边听说,人家直接找 HR director 提的。】
黎想发了几个鼓掌祝贺和放烟花的表情包,【好消息呢?】
Martin:【人家急着走,越快越好。如果你用不顺手,我们可以提前放人,RM 那边已经在帮忙协调了。】
黎想苦笑一声,将口罩拉开一点距离,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并无恼怒,反而有点羡慕,是的,羡慕。
她笃定此刻病毒上脑,加重了内心对辞职的渴望;她无端想和这两位小朋友们聊一聊,看看究竟是哪个瞬间促使二人下定决心逃离。
她顶着公鸭嗓,无需在会上发言;索性拉了个群聊,问题很简单:【怎么好好的突然下定决心辞职啦?】生怕被误会阴阳怪调,她连加了好几个笑脸,缓解语气。
小朋友们此刻无事一身轻,不再藏着掖着,给出的理由五花八门,独有一条直戳黎想的眼睛:【工作一年,我变冷漠了很多,也失去了对周边的感知能力。每天头一抬,天黑了;再一睁眼,天亮了。】
她呆怔住,快速回顾过往几年,好像唯二的收获就是加班和乳腺结节。
她一年到头都在几个大客户之间来回倒腾:年审、季审,控制测试...一环接一环,像磨磨子的驴一样,日复一日,看不到奔头。
而 AIC 又是整个项目组最吃力不讨好的职位:一面要指导督促小朋友们干活,一面要应付上面人的意见;每天都有收拾不完的烂摊子和背不完的锅。
对工作的怨气来得猝不及防,大有倾泻而出之势,黎想三叉神经突突乱跳,每跳一下都将心底的话往喉咙口多送了几寸。
备用机并不好用:卡顿、键盘磨损严重,空格、enter 和 delete 键更是塌陷了大半;以致她不得不加重力度。
到了一刻,对座的 Martin 按下静音,歪着脑袋:“你在忙什么?”
黎想垂下眼睑,缩回手,“没忙什么。”
十分钟之后,Martin 应付完客户,单独留下黎想:“聊聊吧,看看接下来的项目安排。”他已然焦头烂额,不时揉着太阳穴,咬紧后牙槽:“忙季辞职真的太败人品了!”
他絮絮叨叨,不忘嘱咐黎想快点康复,免得周四挂着一张病怏怏的脸到客户那惹人吐槽。
黎想不声不响,药效发作,所有的话都变成了不痛不痒的风划过耳廓。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对了,周四早上我得去趟医院,好不容易约到的专家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