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捞过来眯着眼看清屏幕,还是睡前的那个号码。
大半夜的,能是谁打这么多个。
“喂?哪位?”
“你好,黎由,实在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你。”
黎由借了李寻的车赶到医院,电话是黄老的侄子打来的,说老爷子病危,吊着一口气要见她。
病房外围着黄家的长辈,见到她,都别开脸。
人群中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过来迎她。
“辛苦你跑一趟。”
“没事。”
她被带进屋子,只有病床那个角落留了一盏小灯。
“黄老。”
黄肖转动着眼球找声音的源头。
她站得更近了些,弯下腰让他能看见自己。
“雅茹……你终于来了。”
黎由轻轻叹口气。
“嗯。”
黄肖抓住她床边的手,用尽弥留之际的力气。
“雅茹,我会带你走,不要自杀,不要喝药,我会带你走,就今晚。”
“……好。”
他像是根本没听到这个回答,自顾自的在跟记忆里的人对话。
“别那样叫我!我不是他!”
他的指甲深深嵌入黎由的手背,她一声不吭。
僵持许久,黄肖松了力气,仰面躺着,混浊的双眼没有焦点,大口喘着粗气。
“雅茹,我本就知道,我是你幻象里的人,可我以为…我本以为……”
他突然张着嘴不动了,黎由小声叫了他两遍。
微弱的灯光下,黄肖面色青灰,口鼻处的气息开始只出不进,一只眼睛快要完全闭紧。
该让家属进来了。
黎由走出病房,呼天抢地的嚎啕声在医院走廊高低悠长。
外面天还暗着,她晃到路边买了杯咖啡,坐进车里抽烟。
黄肖一辈子没娶妻,临终前还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说是不瞑目也不为过。
这是一笔时至今日都无法清的烂账。
黎由又去了老房子那边。
她推开书房的门,看到墙上的画框都放在地上。
“爸。”
他没有抬头,她知道这是又认不出她来了。
“黄肖去世了,刚刚。”
听到这个名字,他才有了反应。
当时留在手背的抓痕开始泛红,黎由撕掉面上那层皮。
“雅茹在精神崩溃的状态下,为何不求助她的丈夫,您知道为什么吗。”
她想起信中雅茹反复提起的那句话。
“如若他发觉我们之间的爱不足以支撑我活下去,他会失去一切,我宁愿他以为我不要他了。”
也许是黄肖临终的场景太过遗憾,她突然不想让面前的老头剩下的时间都在自我囚困里待着。
“雅茹清醒的时候,在用她认为对的方式,可她不清醒的时候,看不明白你认为对的方式是在爱她。您想错了,她并不自由。”
他塌下背转身。
她看着满地的画框和字。
“到头来,皆是一场空。黄肖的爱是,雅茹的爱是,你的,也是。无终无果,浪费终生。”
话音落,他潸然泪下。
各种遗憾总会有个中缘由,也会有它的结果。
可最怕,「缘由」不从于心,「结果」遥遥无期。
黎由拾起脚边的袋子。
“还好,教会了我这个道理,起码您可以放心,我不会置身这样的困境里。”
“你还是没明白。”他声音嘶哑,“爱本身不会让你身陷困境,自以为爱,自以为不爱,才是根本原因。”
说完后他又像想起什么,嘴里嘟囔着。
“我该去接雅茹了。”
外面乱成一团,刚回来的冯阿姨用老一套话术把他从门口劝住,声音一直传到楼上。
黎由依旧呆在原地,刚刚那句话如当头棒喝,让她云开月明。
窗外的风灌进来,吹了她一个激灵。
第119章
何安在病房里闷得难受,自己拄着拐出去散步。
靠着长椅抽完烟,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
“何安?”李记者提着医院的袋子,“真是你啊?你这是……”
“路滑,摔了一跤。”
“这么严重啊!”
“还好,你怎么了?”
“哦,不是我,我来帮我妈拿药。”
李记者看他身边没人在,主动提出。
“我陪你上去吧,看你不太方便。”
何安走了两步。
“没事,已经用顺了。”
刚说完他就一个踉跄,李记者“哎呦”一声扶住他。
“走吧,别跟我客气。”
再拒绝显得有点矫情,何安就由她去了。
“你一个人么?”
“嗯,护工刚走。”
还好病房不远,李记者送他到门口。
“谢谢啊,我自己进去。”
“嗯。”她咬咬嘴唇,“还有我的号码吧?如果有事需要帮忙可以给我打电话。”
何安新手机上没存多少人,当然没有她的,但没挑明,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