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却清亮,像是透过她看到了谁。
黎由敛下厌恶的神色。
“黄老。”
他坐下时带着桌子都在颤抖。
“坐吧,喝点什么?”
“不了,您有话直说。”
他让身边的人退到一边,扶着拐杖又是刚刚的表情看着黎由。
“你跟你妈妈长得很像。”
黎由皱起眉。
“跟我提她,有点不合适吧?”
黄老眨巴着眼睛挪开视线。
“前些日子,听到别人说你出了点事。”
“都解决了。”
“因为上一辈的人给你惹麻烦,真是对不住,你爸爸还好吗?”
“黄老。”黎由实在没忍住点了根烟,“您找我就是唠家常吗?”
他用手帕擦掉嘴角沾的奶泡,她认识那上面的图案,是她妈妈其中一副画。
“我没想到你会对我敌意这么大,这么些年来,从没有人跟我提起过你,所以我一直没能做什么事来弥补。”
“是啊,您贵人事多。”
黄老不介意她这种语气,抿着嘴笑得像个慈祥的老爷爷。
“你跟雅茹真是…一模一样。”
意识到自己又提起,他摸摸胡子,一副犯错的小孩模样。
“我来见你,是觉得有些事该让你知道。”
他从随身的袋子里摸出一沓信,虽然封皮有些发黄,甚至晕色,但都保存的很完整,也很干净。
“这是雅茹和我所有的信件,也是事情的经过,其中有一部分,你父亲都不一定知道。”
黎由冷冷的看着桌上那些。
“要让我看你们的爱情有多可贵吗?”
“不是这样的。”他手在拐杖上无措的敲着,“雅茹……你母亲她跟我,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故事到底没有开始讲,黄老情绪过于激动,一句话要吸两三回药。
黎由拿了那些信回到自己住处,扔在一边,没打算看它。
但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越是假装不在意,就越容易被它影响情绪。
半夜。
房子里灯火通明,她盘腿坐在地上,一封封拆开看完,又一封封装好。
第二天一大早,黎由挑了几封驱车去了她爸爸那边。
冯阿姨刚做好早饭,她爸爸穿戴整齐坐在餐桌边上。
见着她来,他眼神不再迷茫,想是知道她是谁。
“爸。”
“嗯。”
冯阿姨给她摆上碗筷。
“刚好,一起吃点吧,黎先生今天状态很好,早上起来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呢。”
饭桌上安安静静,期间她爸爸还给她剥了个鸡蛋。
吃过饭,冯阿姨看出黎由有话要说,给父女俩留了独处空间。
黎由扶着桌边,语气平稳。
“当年雅茹为什么要离开你。”
她问题问得突然,一点铺垫都没有。
他布满皱纹的手开始哆嗦,这只手拿了一辈子的笔,也亲手断送了他的婚姻。
黎由的眼神毫不退让,她必须听到回答。
沉默让人胸口堵得慌,他缓缓站起。
“你知道为什么。”
她在椅子上没有动。
“因为她爱你,还是因为她不爱你?”
他停在原地,没有说话,又继续上楼。
黎由平静下来后,到书房里找他。
桌上的废纸又多了几沓,她一张张翻开,还是之前通篇相思苦的那句话。
“我以前一直以为,雅茹是为了她的爱情才葬送了她的一辈子。”
他笔下未停顿,也不说话。
黎由把纸揉成团扔在地上,掏出带来的其中一封,展开,摆在桌上。
看到熟悉的字迹,他终是停了笔,抬头看她。
“哪来的?”
“黄老给的。”
他垂下头看完信的内容,跌坐在椅子上。
“雅茹从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黎由坐在角落,点了烟。
“既然不爱她,为何要在她死后做出这般样子。”
他突然变得激动,笔都掉在地上。
“我和雅茹力排众议结婚,如果不爱,我怎么会?她怎么会?”
黎由磕掉烟灰,听他把信里的故事说完整。
他摘下墙上挂的画。
“正因为如此,我们很快就有了你,但她的精神在那时出了问题,每画一副画,都仿佛用掉她一部分的灵魂。”
“黄肖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风趣,爱玩,可以弥补她的缺失,画的状态也逐渐回来了,她很满意。”
“于是我放任她去,只要她能开心。”
黎由展开手里那封信,把那句话念给他听。
“她在信中说,‘生活到处是错误,画错了,爱错了,自由也错了’。”
他接过来认真看着。
“我从不知道,她会这么以为。”
“黄肖一定没告诉你,出事之前我们见过,他说,雅茹常常会在他们的交往中把他错认成我,躲开我去见他,也是因为她有时会回到婚前躲着家里见我的记忆里。”